滴滴生命力沿著細長鐵針,從荊青蚨這個將死老人流入樂語的極神兵中。
荊青蚨清晰地意識到,自己迴光返照所壓榨出來的最後一點生命力,正在快速流失殆盡。
他要死了。
但比起自己即將埋入泥土的下場,讓荊青蚨悲怒驚慌的,卻是面前這個親生兒子嘴裡所吐出的誅心之言:
「襲擊半城區,是為了打壓銀血會的氣焰。」
「發刊《青年報》,是為了喚醒東陽人民。」
「我會將一切摧毀,然後讓白夜重鑄一切,讓高貴的跌入凡塵,讓卑賤的挺直腰桿。」
「荊家將處於風暴的中心,送葬一切,送葬自己。當玄燭人民站起來,荊家將會是他們旗幟下最華麗的祭品。」
「你,你……」荊青蚨蒼白宛如雞爪的手死死扣住樂語的手腕,指甲快要刺破他的面板,表情雖然滿是震怒,但眼裡卻還有一絲期冀的光亮。
他還有希望。
他還在期待。
「我,」樂語表情冷漠,「不是你的兒子。」
「荊正威,早就死於他的謹慎與瘋狂。」
「我只是一位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刺客。」
「為什麼……」荊青蚨咳出一口黑血:「為什麼不,不繼續騙我……對,正威,你在報復我是不是?你故意說謊,來報復父親——」
樂語低下頭,在荊青蚨耳邊說道:
「我之所以告訴你真相,是因為我不願意看見你死得這麼安詳滿足。」
「你不配。」
「既然你活得卑鄙無恥,就不該期待自己能死得心安理得。」
「可惜你死得這麼早,我沒法讓你看見你珍視的荊家衰落崩塌的那一幕。」
「現在荊正武也該見到他大哥了,你先下去跟兩位兒子團聚。我保證,荊家其他族人很快就會整整齊齊到下面跟你們團聚了。」
荊青蚨死死扣住樂語的手腕,指甲深深刺入肉裡,狀若瘋狂地說道:「我就算變成鬼……也不會放過你……」
「我很期待,」樂語平靜說道:「你有種就殺了我。」
荊青蚨眼裡最後一絲亮光終於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絕望的空洞。
樂語收回細針,將荊青蚨扶回床上,檢查了一下細針刺入的位置。
沒有出血,沒有疤痕。
『聖者遺物出乎意料地非常適合刺客嘛……』樂語思索道:『光是神兵形體可以隨主人心意變形就已經足夠強悍,而且還能模擬出自己曾經接觸過的其他神兵的屬性。』
『搭配上陰音隱記憶裡的淨魂邪魔之劍,我完全可以光靠這柄神兵無形中攝取其他人的生命力,就像對荊青蚨這樣。哪怕有人檢查屍體,也只會認為荊青蚨是老死。』
『簡直是出家旅行殺人放火的神兵……可惜,落到我手裡,只能欺負一下老人家。』
看著荊青蚨這副死不瞑目的模樣,樂語嘆了口氣,心裡五感交雜。
實話實說,荊青蚨對他並不差,《青年報》就是在荊青蚨支援下才辦起來的,巡邏隊也是荊青蚨推薦才能進的,甚至就連家主之位都是荊青蚨獨斷專行,樂語才能袋袋平安——荊青蚨甚至維持殺了二兒子,威逼三兒子。
也不知道荊正風怎麼樣了,荊青蚨提都沒提,難道已經綁石頭沉江了?
你說樂語對荊青蚨的照顧沒有觸動,那肯定是假的。換作大多數人,說不定現在就心安理得接受荊青蚨的饋贈,接受荊青蚨的鼓勵和囑託,作為一名大資本家攪動風雲染指政權,乃至於心甘情願喊他一聲『爹』了。
樂語本來也是庸俗的大多數人之一,但「死而替生」讓他失去對低階趣味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