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炎想要攻打東陽敲詐銀血,反對聲音最大,根本不是星刻郡的文官系統,而是臨海軍上上下下。
因為臨海軍並非是活不下去的可憐人,雖然生活也好不到哪裡去,但他們也沒多少不滿。
比起跟去幹一票大的,他們更在乎臨海軍的旗幟不能被玷汙。
他們只想告老還鄉後,可以毫無顧慮地跟兒孫們敘說自己的軍旅生活。
夏林果不知道藍炎是怎麼勸服各軍將校,但很顯然他做到了:一路上只敗軍隊,不斬戰俘,不傷百姓,秋毫無犯。
搶錢搶資源,固然是大家都想做。
但如果自己能以正義之名行掠奪之事,豈不美哉?
要知道藍炎這次出兵,也是有出師之名。
他以和陽軍三年前曾經殘酷鎮壓小九山礦工暴動事件為理由,指責和陽軍出現了『部分』被豪貴商人賄賂的腐敗軍官,甚至有逆光分子潛伏在軍隊系統裡。他率兵入境,只是為了跟和陽軍舉行聯合軍演,幫忙肅清和陽軍的蛆蟲……
雖然臨海軍肯定是逾越了,但和陽軍身上的屎也是真的,反正現在各處都是一鍋亂粥,炎京也根本不管,臨海軍只需要給出一個能讓自己人心安理得的藉口就足夠了。
既然打算走正義之師的道路,臨海軍當然要善待百姓。反正他們暫時也不缺糧食,將糧食分給百姓不僅能換來名聲,更能換來臨海軍計程車氣。
而且。
以藍炎的手段,走正義之師路線,他能獲得的……也未必比不義之師少。
銀古月指著遠處的小孩說道:「你覺得他們活得開心嗎?」
夏林果搖搖頭:「我不懂你說什麼。」
「他們活得很開心。」銀古月接著說道:「雖然吃不飽穿不暖,除了生孩子以外幾乎沒有任何娛樂,最老的人也只有46歲……但他們依然過得很開心,因為周圍的人都是一樣,大家都一樣。」
「這裡的莊園主,也不過是銀血商會派來的狗,有幾個村姑侍候,每頓能吃上肉……僅此而已。」
「他們一輩子都不會離開這個地方,在這裡終日勞作,娶妻生子,然後死於衰老……但沒關係,因為他們沒見過其他地方的天空,那他們就能在這片大地上怡然自樂。」
「但玄燭郡的人,就不一樣了。」銀古月將報紙遞給夏林果:「你看看,這裡刊載的都是什麼內容——『窮人到底該不該生孩子?』、『上流社會枯燥又乏味的一天』、『我如何白手興家賺到第一百個金圓』……」
「最後那篇小說簡直就是離譜,他寫了一個人人平等、所有人都可以接受國家的義務教育、工作超過八小時就要額外給錢、人老了甚至有國家退休金的未來世界。」
夏林果聽到這裡,翻到最後一頁看小說,隨口答道:「這不是挺好嘛?」
「好個屁!」銀古月直接罵道:「這報紙在玄燭郡火得很,就連八歲小兒八十老太都會讀,每週發售人人傳閱——所以我才說玄燭郡的人很慘。」
「他們本來可以跟這裡的人一樣,快樂地生孩子,快樂地工作,快樂地死——但他們看了這報紙,他們就變得不快樂了。」
「他們會質疑社會不公,會憤怒自己的遭遇,會仇恨高高在上的官商。但他們什麼都做不了,這份怨憤只會毀了他們自己,讓他們徹底喪失對生活的期待,甚至讓他們死於非命。」
銀古月嘖嘖讚嘆道:「聽說這報紙是銀血荊家出的,不愧是銀血會。看來他們是想徹底打斷底層的脊樑,將人都變成無欲無求的機器。」
夏林果忽然道:「我不這麼認為。」
銀古月有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哦?」
夏林果:「為什麼你認為那些憤怒的人,就什麼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