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帶淡真到邊荒集去,看看可否碰上邊荒集的兄弟,再作打算。如此自己的心會安樂一點。
穿過進入後院的半月門,院內樹木蒼蒼,柔和的月色灑照著院內的水池石山、橋亭流水,配上夏蟲鳴唱的合奏,有種出塵的超然氣氛。
劉裕提高警覺,小心翼翼朝後門方向推進。轉眼間來到位於院心的竹林前,一條碎石小徑穿林深入,令人生出尋幽探勝的興趣。
於淝水之戰後,他曾隨謝玄回廣陵此府小住,謝玄最愛帶他到竹林內的小亭閒坐聊天,所以他對後院的環境非常稔熟。
過亭穿林後,便是與心愛人兒約訂終生的地點了。
劉裕的心灼熱起來,加快腳步。
方亭子出現眼前。
劉裕渾身劇震,頭皮發麻,不能相信自己一雙眼睛的呆瞪前方。
亭內有一人悠然安坐,正凝望著他。
竟然是謝玄。
以劉裕的機智和靈活多變,一時亦完全失去方寸,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應付眼前局面。他可以耍走任青媞,但對睿智如謝玄,卻是黔驢技窮。
他和王淡真私奔的事肯定已洩露出去,否則現時應在靈堂招呼賓客的謝玄,不會在這裹恭候他的大駕。
他想到宋悲風,想到謝鍾秀,洩密者不出他們兩人。
謝玄雙目射出複雜深刻的感情,語調卻非常平靜,淡然自若道:“小裕坐!”
劉裕發覺自己雙腳自然移動,把他帶到謝玄身前。
“噗!”
劉裕雙膝著地,熱淚盈眶道:“小裕有負玄帥栽培之恩。”
反手一掌,往天靈蓋拍去。
除一死謝罪外,他再想不出另一個解決的辦法。謝玄絕不會寬恕自己背叛他,他更愧對謝玄。
沒有了王淡真,他也不想活了。
謝玄像早知他會如此的閃電探手,抓著他的手腕。
劉裕力氣消失,軟弱的可怕感覺從心中湧起來,襲遍全身。
謝玄放開他的手,柔聲道:“你再多試一次,這趟我絕不會阻止你。”
劉裕剛從鬼門關處繞回來,已失去了自盡的勇氣和決心,泣道:“玄帥!”
謝玄雙目神光大盛,一點不似受傷的樣子,沉聲喝道:“別再哭哭啼啼哩!給我像個男兒漢般抹掉眼淚站起來。我不會阻止你去會淡真,只要求你靜心聽我說幾句話。”
劉裕心中生出微弱的希望,又心知肚明自己很雞如此面對面地背叛謝玄而去,在矛盾得想死的悽苦心情下,緩緩起立。
謝玄道:“坐!這是命令!”
劉裕只好在他對面坐下,隔著石桌垂頭無語。
他可以說什麼呢?
謝玄目光投往竹林上的夜空,平靜地道:“我將活不過百天之數。”
劉裕劇震臺頭,失聲道:“玄帥!”
謝玄迎上他充滿驚駭的眼神,從容道:“生死有命,非是人力所能改變。我能在死前遇上你,也是一種微妙的機緣。”
劉裕仍說不出話來。
謝玄閒話家常地輕鬆道:“北府多的是戰績彪炳的勇將,為何我獨看上你劉裕,你可知道其中因由嗎?”
劉裕茫然搖頭。
謝玄道:“因為你有劉牢之和何謙等人欠缺的英雄氣質。記得我曾向你說過,只有成為北府兵的英雄,你方可令手下將士為你賣命。”
劉裕慚愧垂頭,頹然道:“玄帥太撞舉我了,我根本不配玄帥的讚賞。我只是個臨陣退縮的懦夫。”
謝玄柔聲道:“若你是懦夫,怎敢孤身到邊荒集去,又於幾近不可能的情況裡,完成我交託給你的任務呢?”
劉裕慘然道:“我只是運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