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對得起被生生折磨痴傻的梅麗爾?!
陰暗的地牢,溫如是帶著笑,看著顧之若一刀一刀被活剮。她的慘叫淒厲,肌膚下搏動的組織鮮豔得像風中的紅葉。
“溫如是,饒了我……”顧之若的聲音漸漸低微。
她要是饒了顧之若,誰又能饒過她呢?溫如是不為所動,看向冰冷刑具的眼底彷彿匯聚了一汪寒潭:“不要急,慢慢來,你還有很多時間。”
“饒了我……我什麼都交待。”顧之若氣息奄奄,望著她的目光卑微至極。
溫如是淡淡地拒絕:“不用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當你對流光的人下手那一刻,就該知道我們之間絕無和解的可能。”
“我錯了……我不該逼她……交出兩個特權……”漸至無聲,似是痛得暈闕。
溫如是定定地看了她半晌,轉身離開:“把她的傷養好,十日後繼續行刑。”
人都有貪慾,得到了一個總想再得到第二個,有了第二個就會想,對方是不是還藏著更多。顧之若的初衷沒有錯,錯在慾壑難填,碰了不該碰的人。
院裡的紅梅開得絢爛,大片大片地從林間蔓開,像陰沉的雲中裹了煙霞。溫如是坐在梅樹下,旁邊軟榻上躺著傻傻愣愣的梅麗爾。
她端了熬好的燕窩哄她:“來,乖,再喝一口。”梅麗爾支支吾吾著搖頭躲開,銀勺中淡黃的湯水一蕩,灑在她肩頭。溫如是眸色微黯,耐心地抽出絲帕,擦去緞袍上的汙漬。
梅麗爾如果有知,也許,她也是想解脫的罷……溫如是深吸了口氣,望著她懵懂的樣子卻怎麼也下不了狠手。
眼眶刺痛得厲害,她仰天眨了眨眼。
再低頭時,卻看到不遠處綿延的花樹間,蘇輕塵的身影默默佇立著。他穿著一件略嫌簡單的素白色錦服,深棕色的絲線在下襬繡出了奇巧遒勁的枝幹,一朵朵怒放的梅花從袍擺向上延伸到腰際。
他的身形消瘦,就連錦服上點綴的豔色都掩飾不了他日漸清減的事實。
她早該讓他走的。溫如是緩緩向他走近,直到幾步之遙站定,兩人相對良久,卻誰也沒有先開口。
溫如是曾經以為,最痛不過兩人天各一方,她懷著對他的思念孤獨至死。可沒想到,就這麼相對無言,也能讓人感覺刮骨的鈍痛。
她勉強笑了笑:“行禮都收拾好了?”
蘇輕塵點頭不語,眸光暗沉得看不出喜悲。
還有一晚,只有一晚同他住在一個府邸了。溫如是忍不住行前兩步,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只縱容這麼一次,一次就好。
她深深地呼吸著他懷裡的味道,片刻放開,面上綻放出動人的笑容:“照顧好自己,待得這邊事了,我就去找你。”
蘇輕塵緩緩收回舉到一半的手,唇角微微勾了勾:“好。”
溫如是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到底是對還是錯。看著他的背影漸漸淡出自己的視線,她的雙腿猶如灌了鉛水,不能動彈。
“主子——”身邊有襲玥的驚呼。
強忍了許久的一口血終於禁不住溢了出來,溫如是半跪在地上,斑斑血跡滴在飄落的梅花瓣間,紅豔得刺目。
“不要大驚小怪。”她輕笑出聲,還有餘力調侃。
襲玥知道她不想別人知道,只是忍不住還是對蘇正君有了怨言,如果不是想瞞著他,主子何必這麼辛苦。她哆嗦著雙唇,紅著眼眶將溫如是攙扶起來,壓低了聲線:“主子先歇一會兒,我命人備頂軟轎過來。”
“不用麻煩,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溫如是擺擺手,“屋外風涼了,你先帶梅麗爾回房。”
是夜月光如水,溫如是沒有宿在書房。她在蘇輕塵的院門外站了半宿,直到屋內燭火熄滅才走出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