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葉挺主張的第一條北移路線便被項英徹底推翻了。 這時,會場響起一陣嗡嗡聲。與會者好像一時失去了主見,交頭接耳,不知如何為好。 “大家靜一靜,繼續聽葉軍長髮表意見。”項英不悅地用目光在會議室劃了一個圓弧,制止住大家的私下議論。 葉挺又吸了一口煙,用力將菸蒂捻滅:“我要說的第二條北移路線,這就是蔣介石指定給我們的路線,直接向北,從銅陵、繁昌之間透過日偽軍封鎖線渡口,到達江北無為北區……” “不行,不行!”項英又一次打斷葉挺的講話,“蔣介石給我們指定的這條路線,中途有國民黨部隊阻攔,長江上有日寇的艦艇巡邏,這顯然是蔣介石玩的借刀殺人的把戲,我們不能上當!” “可是,項副軍長,”葉挺感到項英居然霸道地一再打斷他的講話,這不是對他這個軍長輕蔑是什麼?他猛地一側身,兩隻犀利的目光刀一樣刺在項英的臉上,“請你記住,戰爭是充滿不確實性的一個領域。實則虛虛,虛則實實,虛虛實實,才是辯證法的奧妙。蔣介石給我們指定這條路線,想借刀殺人,固然不假。可是,走這條路線的優點是路程短,兵貴神速,只要我們決心大,突出奇兵,一天便直達銅陵地區,連夜就可以過江,誰敢說這不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呢?” 與會者立刻都緊張起來,他們透過葉挺眼裡那股怒火,感到整個會議室都升騰起一種幹辣辣的灼熱。 沉默。 一種充滿爆炸性的使人侷促不安的沉默。 似乎項英感到自己失禮了,乾咳了兩聲,立刻挽回緊張局面地說:“葉軍長主張的第二條北移路線,也不失為一種意見。不過,大家集思廣益嘛,再想想還有沒有更好的路線可供選擇?參謀處不是準備了幾個方案嗎?你們談談。” 這樣一來,項英既安撫了葉挺,又巧妙地把葉挺主張的第二條北移路線否定了。 葉挺聽完項英的話,覺得心裡轟地一聲爆炸,烈焰燃燒著他的自尊,也燃燒著新四軍皖南將士的生命呀! 當參謀處彙報完還有第三條北移路線,即由雲嶺往南繞道茂林,經三溪鎮、橋頭埠,沿天目山腳至寧國、郎溪至溧陽,而後待機北渡……這條北移路線,出皖南,經皖東,人蘇南,整整向東南方向繞了一個半圓形的大弧。 這第三條北移路線,是與項英遲遲不願到江北一拍即合。且不講項英從骨子裡就熱戀固守皖南和遠征蘇、浙、閩,去打游擊,就是從1940年11月中央宣佈成立華中指揮部,葉挺任總指揮,陳毅任前總指揮,***任政治委員,並且決定將中原局與東南局合併成立華中局,由***任新成立的華中局書記,原東南局書記項英回延安聽候調遣,項英也會如梗在喉。項英在江南領導了三年游擊戰爭,功勳卓著,這三年又在皖南將南方八省紅軍游擊隊改編並締造了新四軍。如果新四軍軍部一步到達蘇北,這樣就會是葉挺到江北去接權,而項英到江北卻是去交權,他的心態能平衡嗎? 所以,儘管這第三條北移路線非常生疏,又是冒險孤軍深入到國民黨部隊的防區,並且還違背了蔣介石“不得向南”的指令,加之茂林一帶山丘密佈,路陡林深,還有頑軍層層佈防,項英還是決定選擇了這條北移路線。 “葉軍長,參加軍分會的同志沒意見,我看就這樣定了吧!”項英名義上是帶有徵求葉挺意見的意思,實際上是向葉挺宣佈軍分會的決定。 “嘎巴”一聲,葉挺手裡的一支筆折斷了。 葉挺覺得是自己的心發出了斷裂聲。他直挺挺地坐著,面部陰得失去了反差。他一言未發。 與會者誰也沒看葉挺的臉,誰都怕看他的臉,彷彿他的臉是一顆重磅炸彈,頃刻間便硝煙瀰漫,彈片橫飛。他們知道,葉挺要是發起火來可是雷霆萬鈞一般呵! 然而,葉挺卻既沒有勃然大怒,也沒有拂袖而去,而是半晌沒有動身。 這需要多麼大的剋制力啊! 他們今天看到的已不是過去憤然離開新四軍的葉挺了,他們今天看到的是集剛正堅毅與恢弘氣度於一身的葉挺了。 既然北移路線已經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