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及時從側門處出現的青甲侍衛押了下去,接著環顧四周,目光在其他大臣們的臉上緩緩掃過。
凡是被她目光觸及之人,皆是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或是側過臉去,不敢與她對視,心中不由得湧起一股深深的驚懼之意,以及兔死狐悲之感。
這些不久前還在出聲指責的臣子們,大多面無血色,手腳發冷,生怕自己也像方玄淵一樣,被這個看上去年紀輕輕、貌若天仙,實則心如鐵石、手段狠辣的少女當場揭露出什麼不堪的醜事和罪行。
一時之間,偌大的金鑾殿內竟是鴉雀無聲,落針可聞,只剩下方玄淵那斷斷續續的哭泣和哀求聲,隨著他被侍衛架出殿門,漸行漸遠,愈來愈輕,最終徹底消失。
楚帝坐在高高的龍椅之上,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心中不禁暗暗讚歎趙青、夏彌的機敏和魄力,藉助於金鑾殿內外隔絕的環境,用時間差來製造資訊不對等,設下言語陷阱,心理施壓,逐個擊破。
在這樣的狀況下,心中有鬼者皆是人人自危,無比煎熬,且必須在短時間內作出決定,要麼像方玄淵一樣,試圖負隅頑抗,結果被揭穿罪行,身敗名裂,家破人亡;要麼就主動認罪伏法,或許還能求得一個從輕發落,保留一絲顏面。
而那些自認並未涉案、內裡清白的臣子,但也會因為這一連串雷霆萬鈞般的手段,以及夏彌那可怖可嘆的情報能力而感到震駭,以至在接下來的議事中,不敢輕易開口反對。
如此一來,此消彼長之下,趙青和夏彌便徹底掌握了這次晚間朝會的話語權,即便她們二人並未獲得任何正式的官職和封爵,在名義上還是楚帝和趙香妃的“賓客”,卻已是實質上能夠左右朝政走向的關鍵人物。
見到時機已經成熟,夏彌微微一笑,再次開口,聲音恢復了先前的輕柔溫和,彷彿方才的狠厲手段只是幻覺一般:
“諸位大人,我知道你們之中,還有不少人與方大人有著類似的情形。或許你們自己並未涉案,但你們的家人、親族、門生故吏,卻未必都如你們一般清廉自守。”
“雖然說,外面罪責累計達到一定程度的涉案官員、勳貴,已盡數伏誅,再無死而復生的機會,但若是罪不至死、作惡有限之人,其實也只是被關押看管了起來,可由他們的親友朋黨幫忙減輕刑罰。”
“如何減輕呢?很簡單,便是用‘功勞’來換。譬如說,主動檢舉揭發他人的罪行,提供有效的線索和證據;又或者是捐出家產,以充國庫,用作賑濟災民、修繕河工、加固城防等利國利民之事……”
“畢竟,我和‘師父’都不是什麼冷血無情之人,只要條件合適,一切都好商量。錯過了這次最後的機會,往後就沒救了!”
她頓了一頓,又補充了一句:“不過,在你們‘戴罪立功’之前,建議還是先估量一下自家的罪名大小與家產分佈狀況,給已死之人贖罪減刑,或者用已被查抄完畢的資財抵罪,可是沒用處的,別想著能佔朝廷的便宜。”
“最多,只能看在積極的認罪態度上,對活著的自己人起效,給家中死者勉強留點名聲,附贈些入葬所用的棺槨、儀費,以及香火祭祀的便利,不至於讓他們曝屍荒野或是草草掩埋。”
“一份‘功勞’抵一份罪,拼拼湊湊都不夠的話,那我這裡友情建議,還是放棄了為好。”
聽到這裡,楚帝心中不禁一樂:狠下心來檢舉告發同犯,忍痛獻出了幾十萬、幾百萬兩家財,而後忐忑不安在金鑾殿內等待,最終卻可能只是換來了一處簡陋的墓穴,這世上的“強買強賣”,還有比這更過分的麼?
不過,轉念一想,對於這些涉案的官員、勳貴們,這個艱難的選擇,畢竟是給出了他們唯一能夠挽救家族和自身命運的稻草,雖然條件苛刻,但總比坐以待斃、一切皆空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