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進來的小童也被他這反應嚇了一跳。等回過神之後,連忙道:“你不要哭也不要怕,是我錯了,我有糖,都給你。”
窸窸窣窣的掏東西的聲音響起,背對著對方躺在床上的長生聽見對方把什麼東西放到了桌子上。
“吶,我把我所有的糖都給你了,你不要再哭了。”對方嘟嘟囔囔道:“只有女孩子才哭鼻子。”
長生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惡狠狠地盯著他。
那小童被長生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但是很快他就發現他紅腫的眼睛和臉上的淚痕,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愧疚起來的小童露出了一個討好的笑容,小心翼翼道:“我叫閆息,你是哥哥今天帶回來的穆遠對吧!我們……做朋友?”
他小心地走了過來,見穆長生呆呆地坐在床上不動,忽然伸出手抓住了長生的手。然後迅速地在長生來不及阻止的情況下爬上了床。
蹬掉兩隻鞋子,小閆息躺在床上,安撫地拍了拍長生的背,做出一副大人的樣子道:“乖,我知道你肯定是因為一個人害怕才不敢睡的,放心,我陪你睡!”
躺在床上,一臉無賴地看著他的小閆息此刻忽然和弟弟的影子重合了起來,長生心頭酸澀,眼眶又熱了起來。
“喂!你怎麼又哭了?”
於是小閆息安慰了長生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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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生在閆家過的日子自然比不上穆家,但是閆家兩兄弟都待他極好。閆息還有鬧脾氣的時候,但是閆迴向來一視同仁,閆息有的東西,必定有長生一份,閆回給長生買東西的時候,也絕不會忘了閆息的。
在年幼的長生眼裡,閆回就是一個極為稱職且出色的兄長和老師。他彬彬有禮,學識淵博,待人接物溫良謙和,不焦不躁,但是在教導他和閆息武技之上,卻極為苛刻嚴厲,對長生的要求更為嚴格。
一直到很多年之後,穆長生細細回想這段時間的往事,才隱隱約約明白,或許那個時候,閆回就已經知道他平靜的表面下封藏和仇恨和復仇之火,所以他殫精竭慮地吸引他的注意力,用各種知識和練習塞滿他的時間,讓他沒有時間沉浸在復仇的仇恨之中……
然而閆回將他當成親弟弟一般愛護,長生心裡卻一直與這兩兄弟間存著一個隔閡,因為他始終無法忘記,他是穆家的長子,他本來的家人並不是他們!
這種念頭無時無刻不盤桓在他的心頭,令他輾轉反側,夜不成眠。閆家兩兄弟對他越好,他就越止不住去想,如果他的家族沒有被滅,如果他的父母俱在,如果長風沒有失蹤……他一定會過得比現在更加快樂滿足……
事情的轉機出現在第二年的冬天。長生得了很嚴重的風寒。閆回為他請了不知多少個大夫,廚房裡的藥罐不知熬壞了多少隻,但長生始終好不了。
不同於身體健康的弟弟,先一刻出生的穆長生反而身體虛弱。他的父母提前為他取字“長生”,便是希望他能活得長長久久,健康無憂。也許是這個名字真的起了作用,自他年歲漸長,身體便漸漸好了起來,很少再有生病的時候。
可是當他氣息微弱,神智迷濛地躺在閆家的床上時,就總是忍不住去想,他會不會就這麼死掉?會不會死?會不會……
年紀越小的孩子越容易夭折,長生當年不過九歲,像這個年紀就夭折的孩子,在大慶數都數不過來。
許多大夫搖頭嘆息著離開,只比他小兩個月的閆息趴在他身邊哭得嗓音沙啞。閆回坐在他身邊良久,後來隻身去了華家,在世代以醫術傳家的華家大門口,在漫天的雪花裡,他跪了整整兩天兩夜,才求到了一劑靈藥,保住了長生的性命!
穆長生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的院子裡,掃在兩側的雪花堆得很高很高,身形瘦削的男人滿身風霜地從門外推門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