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一榻一桌兩椅而已,卻因為這一把蘆葦花而顯得雅緻了許多。
阿寶又叫桑果找來一塊小木片,歪歪扭扭地提了“渡月居”三個字,叫桑果掛在院門上。
桑果向阿寶笑道:“咱們倆就作伴在這裡過一輩子吧。”
阿寶也甚歡喜。與她二人而言,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渡月居距將軍府眾人居住之處頗有一些距離,等常看不見什麼人,只有大夫過個三五天過來為她換藥,再不然就是小果子的聾啞爹爹偶爾過來照看花木。
阿寶卻又在隨後幾日裡遇著錦延兩次。
頭一次是她沿著鏡湖散步,走得稍稍遠了些,又看前面一片蘆葦黃得甚美,便想要去折幾支帶回去。走了兩步,又見腳下有許多碎瓦片,便撿了幾塊擲向湖中打水漂,瓦片飛入湖中,復又掠出水面,一下,兩下,三下。
阿寶甚是得意,才擲了三五塊,卻聽到不遠處的那片蘆葦叢後面有人“嘖”地一聲。阿寶唬了一條,伸頭去看,便見錦延手持釣竿從蘆葦叢後起身,遠遠地瞪了她一眼,又將釣來的三五尾魚放回湖中,拎著釣竿轉身走了。
阿寶趕緊將斷手護住,轉身就跑,她如今也如同桑果一般地怕錦延了。
又一次是夜間,因斷手癢的委實難過,阿寶翻來覆去老也睡不著,於是悄悄披衣起身去院中看了一會兒月亮。不知看了多久的月亮,卻忽然聽到湖中有撲通撲通的水聲傳來,起初以為是有魚兒翻躍,聽聽卻又不像。
阿寶向來膽大,也不去喊桑果——即便喊了,桑果必定不肯起來。
阿寶悄悄開啟院門,來到湖邊。此時湖面上波光粼粼,天地間一片銀白之色,四周一片靜謐。夜風微涼,略有潮氣。
眼前的景象甚美,甚淒涼,令人甚恓惶。阿寶正在呆看湖中景色之時,湖中卻突然冒出一個人來,那人在水中矯如游龍,自在隨意。他浮上水面,吐出一口水,又甩了甩頭髮,隨即看見湖邊站著的阿寶,不由得微微一怔。
阿寶卻似乎是傻了,根本不覺得害怕,半響方揉揉眼睛,再看過去時,錦延卻已如一條大魚般重新沉入水中,遊向別處去了。
阿寶在湖邊石頭上呆坐了許久,又夢遊似的遊蕩回房,做了一夜的怪夢。夢見鏡湖中許多水妖魚精幻化成人形作怪,其中一個甚為兇猛的黑魚精要吃她,直至把她趕到一處懸崖,看她從懸崖上跳下才冷笑作罷。
阿寶醒來,發覺出了一身的冷汗,且疲累不已,彷彿真的奔逃了一夜。
第39章 莫家阿寶(二十九)
十一月初十,宜嫁娶、祭祀、開光,忌安葬、破土、上樑。
阿寶一大早找到長安,笑嘻嘻地問:“長安哥,今日我想出府。”
長安想也不想,一口回絕:“沒空。不行。”
阿寶嘟嘴道:“我問過了,今日那人進宮去,長平跟著。你今日不當值,應當無事,怎麼沒空?”又紅了眼圈,抽抽鼻子,道,“我想去吃小江南的清蒸蟹啦。從前我爹爹就常常帶我們去吃……我有銀子,也不帶桑果,且有阿嬌姐為我擔保,你莫要怕。”
長安倒叫她說的不好意思,悶悶應了,道:“你若是敢逃跑,今後莫要再叫我長安哥了。”
阿寶歡喜道:“這是自然。”
阿寶從晌午起坐在小江南二樓的雅間裡,叫了幾隻蟹,一壺酒,倚著窗邊,看著風景,吃吃喝喝。
小江南對門則是趙記綢緞鋪,綢緞鋪今日似有什麼喜事,門窗上俱紮了紅綢帶,進出的夥計無不喜氣洋洋。
長安見此情形,心中頓時瞭然,見阿寶面上不露聲色,自己也不好說什麼,也不忍出言催她回府。小江南的小二收了長安的賞銀,便也不來打擾,由得這兩個客人由晌午一直呆坐至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