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朱道:“我翻來覆去,思量了很久很久,大哥,我多麼想能陪你一輩子,可是那怎麼能夠?我能求你不報這五位親人的大仇麼?就算我胡里胡塗的求了你,你又答允了,那……那終究是不成的。”
她聲間越說越低,雷聲仍是轟轟不絕,但在蕭峰聽來,阿朱的第一名話,都比震天響雷更是驚心動掀。他揪著自己頭髮,說道:“你可以叫你爹爹逃走,不來赴這約會!或者你爹爹是英雄好漢,不肯失約,那你可以喬裝了我的模樣,和你爹爹另訂約會,在一個遙遠的地方,在一個遙遠的日子裡再行相會。你何必,何必這樣自苦?”
阿朱道:“我要叫你知道,一個人失手害死了別人,可以全非出於本心。你當然不想害我,可是你打了我一掌。我爹爹害死你的父母,也是無意中鑄成的大錯。”
蕭峰一直低頭凝望著她,電光幾下閃爍,只見她眼色中柔情無限。蕭峰心中一動,驀地裡體會到阿朱對自己的深情,實出於自己以前的想像之外,心中陡然明白:“段正淳雖是她生身之父,但於她並無養育之恩,至於要自己明白無心之錯可恕,更不必為此而枉自送了性命。”顫聲道:“阿朱,阿朱,你一定另有原因,不是為了救你父親,也不是要我知道那是無心鑄成的大錯,你是為了我!你是為了我!”抱著她身子站了起來。
阿朱臉上露出笑容,見蕭峰終於明白了自己的深意,不自禁的歡喜。她明知自己性命已到盡頭,雖不盼望情郎知道自己隱藏在心底的用意,但他終於知道了……
蕭峰道:“你完全是為了我,阿朱,你說是不是?”阿朱低聲道:“是的。”蕭峰大聲道:“為什麼?為什麼?”阿朱道:“大理段家有六脈神劍,你打死了他們鎮南王,他們豈肯幹休?大哥,那易筋經上的字,咱們又不識得……”
蕭峰恍然大悟,不由得熱淚盈眶,淚水跟著便直灑了下來。
阿朱道:“我求你一件事,大哥,你肯答允麼?”蕭峰道:“別說一件,百件千件也答允你。”阿朱道:“我只有一個親妹子,咱倆自幼兒不得在一起,求你照看於她,我擔心她走入了歧途。”蕭峰強笑道:“等你身子大好了,咱們找了她來跟你團聚。”阿朱輕輕的道:“等我大好了……大哥,我就和你到雁門關外騎馬打獵、牧牛牧羊,你說,我妹子也肯去嗎?”蕭峰道:“她自然會去的,親姊姊、親姊夫邀她,還不去嗎?”
忽然間忽喇一聲響,青石橋橋洞底下的河水中鑽出一個人來,叫道:“羞也不羞?什麼親姊姊、親姊夫了?我偏不去。”這人身形嬌小,穿了一身水靠,正是阿紫。
蕭峰失手打了阿朱一掌之後,全副精神都放在她的身上,以他的功夫,本來定可覺察到橋底水中伏得有人,但一來雷聲隆隆,暴雨大作,二來他心神大亂,直到阿紫自行現身,這才發覺,不由得微微一驚,叫道:“阿紫,阿紫,你快來瞧瞧你姊姊。”
阿紫小嘴一扁,道:“我躲在橋底下,本想瞧你和我爹爹打架,看個熱鬧,那知你打的竟是我姊姊。兩個人嘮嘮叨叨的,情話說個不完,我才不愛聽呢。你們談情說愛那也罷了,怎地拉扯到了我身上?”說著走近身來。
阿朱道:“好妹妹,以後,蕭大哥照看你,你……你也照看他……”
阿紫格格一笑,說道:“這個粗魯難看的蠻子,我才不理他呢。”
蕭峰驀地裡覺得懷中的阿朱身子一顫,腦袋垂了下來,一頭秀髮披在他肩上,一動也不動了。蕭峰大驚,大叫:“阿朱,阿朱。”一搭她脈搏,已然停止了跳動。他自己一顆心幾乎也停止了跳動,伸手探她鼻息,也已沒了呼吸。他大叫:“阿朱!阿朱!”但任憑他再叫千聲萬聲,阿朱再也不能答應他了,急以真力輸入她身體,阿朱始終全不動彈。
阿紫見阿朱氣絕而死,也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