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老爺子會不會晚上託夢給你,怪你砸了他親兒子的門。”
段子佩冷著臉放開手,倒也破天荒地沒和她頂撞,轉頭離開了。
聽悠悠說了那些事後,他現在看段蘭芝一樣不順眼,可是難聽的話,卻再說不出來。
段子矜懷有身孕,家裡人到底不敢讓她太操勞,好勸歹勸她才放棄了守夜的念頭,由段子佩代替著看了一晚上蠟燭。
捱過了前三天,出殯當天,忽然下起了小雨。
一場秋雨一場寒,段子矜撐著黑色的傘站在墓碑前看了很久很久那張黑白色的臉,只覺得老爺子平時的訓誡和責罵都還在耳邊環繞著。
水滴從她弧線精緻的下頷滑落,滴在被雨濁溼的青石板上。
憋了好幾天的眼淚終於悄無聲息地掉了下來。
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站在不遠處,皺眉問身邊的人:“訊息遞給江臨了沒有?”
身邊的人恭敬回答:“唐總,段老爺子生前在醫院裡那些醫護人員都是江先生一手安排的,段老爺子去世的事情,江先生沒理由不知道。”
唐季遲迴過頭來,眼眸裡迸射出來的冷光比天氣還要陰鬱森寒,“那他人呢?”
“江先生三天前回歐洲了,現在……還沒回來,想是有什麼重要的事。”
正說著,一身黑衣的周亦程便撐著傘從陵園外走了進來。
他慢慢走到女人在雨中煢煢孑立的身影旁邊,將一束黃白交錯的花獻在了墓碑前。
段子矜撐著傘,動也沒動,冷冷地看著他,“你來幹什麼?”
周亦程面色凝然,“段小姐,我替先生來給老爺子獻一束花,先生最近有事,很忙,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告訴我。”
有事,很忙。
段子矜微微一笑,收攏了五指。
她真想直接收了傘戳進這個男人嘴裡。
心裡的悲涼一波一波湧上來,她問:“江臨什麼時候回來?”
周亦程據實回答:“段小姐,這件事我不清楚。”
“哦。”段子矜轉過身,步調緩慢地走下臺階,周亦程猶豫了片刻跟了上來,聽得她溫靜的嗓音在空中散開,“辭呈我已經遞上去了,四天以後我就走。”
不知是不是周亦程的錯覺,他竟覺得這道細軟清澈的聲音被空氣裡的雨水衝得只剩下涼意。
周亦程低頭道:“是,段小姐,我會轉告先生。”
他究竟有沒有告訴江臨,段子矜不清楚。
但她清楚的是,一直到她數著日子過完第七天,給爺爺燒完紙回家收拾行李,一直到她第八天和阿青一起拎著行李箱走進鬱城機場的檢票口,江臨都沒有再出現。
飛機離地的剎那,段子矜沒有了六年前第一次離開時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
反而平靜地好像這是她早就料到的結局。
她這才發現,再多的愛也有耗乾淨的那一天。
*
萊茵河畔的莊園裡,所有傭人路過正廳門前都不敢停留。
因為那裡面,正在進行著一場無比嚴肅的談話,上到Willebrand公爵,下到江姍江南姐弟,都穿得極其鄭重。
正廳裡除了大管家以外,所有外人都被轟了出來,連一個侍茶的下人都沒留下。
大管家一手握著茶壺,一手託著壺底,白色的絲綢絹帕搭在他的腕上。他很自覺地站在首座的老公爵身側,垂眸不語。
在Willebrand家侍奉這麼多年,上次見到這樣的場景,還是三十二年前。
那時候子爵大人還只是Willebrand家的大少爺。
“我再說最後一遍,這婚,我不會結。”低沉的嗓音帶著不容置喙的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