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腳尖轉了個方向,猶豫了許久,似乎打算繞過他,躺回床上繼續休息。
江臨卻沒有鬆開她的肩膀。
一雙沉黑的眼眸似被泉水洗濯過的玉,凝睇著她的臉頰。
突然,他攏緊了手臂,把她重重扣在懷裡,低聲問:“是不是不喜歡這間屋子?”
她不說,他也懂。
有些事發生了就不能當做沒發生過。
這話,她曾對他說過,他也記得。
就算以晴把這裡收拾得再幹淨,他也不能一夜之間換掉衣櫃、臥床和沙發……
她不想呆在臥室裡,連做夢都不會安生。
段子矜沒說話,江臨將她打橫抱起,往外走去,“我帶你去別的房間,二樓還有一間客房,去那裡睡。”
整個人沒入他懷裡時,江臨明顯察覺到她哆嗦了一下。
莫名的疼痛漫入四肢百骸,江臨小心翼翼地把她摟得更緊,俯身在她的額角輕輕吻了吻,啞著嗓子道:“子衿,昨晚是我不對。”
段子矜抬頭看著那張英俊得不可思議的臉。
以往深沉又內斂的眉眼、高高在上的他,此刻顯露出來的試探和卑微,讓人心裡酸澀。
“沒關係。”她回答得很寬容,“都過去了。”
事實上,段子矜很確定,沒有過去,過不去。
可不這麼說,她還能說什麼?我恨你,討厭你,一輩子再也不想見到你?
已經有過一次教訓了。她不能再激怒他,也不敢再激怒他。
她的漠然和毫不放在心上反倒讓江臨的心又掀起一陣浪。
浪潮拍打在崖岸上,摔得粉碎。
他不可抑制地懷念起了她對他發脾氣的樣子。
以往她吵鬧著說過很多次,她不在意了、不愛了,或是要離開了。
可是卻沒有哪次真的做到過。
如今,她什麼都不說了,他卻覺得,她人還在他懷裡,而心,已經走了。
不計較了,是因為再沒計較的必要了嗎?
江臨越想,心越下沉。
二樓的走廊上,醫生收拾好藥箱,正從書房裡出來,迎面看到江臨抱著懷裡的女人,先是一驚,後又緊張道:“先生,您的手……”
江臨的目光寒涼,輕輕一眼掃過來,含威不露,壓在他心頭,他忙收住了聲。
“他的手怎麼了?”淺淡的嗓音從男人懷裡傳出來。
觸到女人平和又冷淡的視線,醫生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該說還是不該說。
這就是先生的女人嗎?
乍看上去,和先生真像啊。
那語氣,那神態……分明是傳說中的夫妻相啊。
“江臨。”段子矜的聲音軟綿綿的,沒什麼力道,還帶了點輕懶和沙啞。
江臨從剛才便彷彿被藤蔓纏住的氣管一下子被鬆開,空氣從四面八方湧入肺腑,竟讓他有種劫後餘生的錯覺。
而一切,只是因為她主動叫了聲他的名字而已。
江臨低眉斂目,應她時,還有些刻意掩飾的濃烈的情緒,“嗯?”
段子矜抬手指了指走廊上身子快僵硬了的醫生,“我問他話,他不理我。”
醫生霎時間冷汗涔涔,“不、不是,段小姐,是先生他不讓……”
江臨眼底的顏色深了許多,“你想知道?”
“嗯。”段子矜淡淡道,“我想知道你的手是不是受傷了,傷得有多嚴重。”
江臨幽深的目光自她的臉上掃過,她的表情始終如一,不遮掩也不迴避,就是漠不關心的空洞。
他抬起頭,波瀾不驚的話音壓入醫生的耳朵裡:“正好我也不知道,你就一併說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