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霓凰訝異極了,然而復又想起蕭景琰向來言出必行的性格,那麼既說了要同她辭別必然就是要做到的。
不過事實是,她已經有近十年沒有跟蕭景琰有過私人往來了。
最開始是因為剛剛接手南境軍,戰事連連壓力巨大,她並無暇打理私人關係,後來等她在主帥這個位子上漸漸遊刃有餘的時候,她忽然發現不知道該如何重拾跟蕭景琰之間的關係了,她甚至懷疑自己是否真的還想繼續兒時的那段情誼。
有越來越多的事情開始成為她的牽絆,以至於再想到和蕭景琰的來往時,她關心的不再是他們又能發明出如何新奇好玩的遊戲,而是宮城裡的那位九五至尊會如何看待他們的親近,而是這段關係會帶給穆王府和南境軍怎樣的利弊。
說來也是可笑,就在赤焰案發後短短一兩年的時間裡,她過往十幾年中信以為真的所有對錯曲直都被打碎了。
她也知道,變了的人並不只她一人,赤焰案後,蕭景琰也不再是曾和她一起策馬山川的那個靖王哥哥了。
也許他和她一樣,不知該如何用這樣的自己去面對兒時的好友,也明白他們已不能再奢望繼續享有那樣純粹的情誼。
就這樣一年又一年,所以現在,他們當真變成了陌生人。
沉默許久後,穆霓凰終於忍不住開了口,道:“靖王殿下若有事不妨明說。”
蕭景琰看了看她,道:“我離京前聽說,皇上已著手要為郡主選親,武選為先,文試在後,並且不拘在大梁一國之內,鄰國若有高手也皆可前來挑戰。郡主要早做打算。”
穆霓凰打量著他,微微挑了挑眉。
蕭景琰道:“郡主對我所說半點也不驚訝,看來已經知道了。”
穆霓凰輕輕笑了一聲,道:“穆王府雖然遠在南疆,但要說在京城沒有一點人脈只怕也沒人信,何況,我也已經收到皇上的御書了。”
蕭景琰道:“我亦想過是如此。但昨日巧遇郡主,我仍是覺得要再給郡主提個醒。”
穆霓凰似笑非笑道:“想必若是沒有這番巧遇,靖王殿下也就忘了這回事了吧?”
蕭景琰似乎並不介意她話中的挖苦之意,只繼續道:“若是選親中有合意之人,你——”
穆霓凰朗聲一笑,打斷道:“靖王殿下真要跟霓凰討論如何擇婿嗎?”
蕭景琰看著晨光中她清麗驕傲的側臉,抿唇閉了口。
靜默片刻,穆霓凰微微垂了目,道:“不過,還是多謝殿下了,霓凰會妥善處理的。”
蕭景琰無聲地點了點頭,之後他目視著前方的道路,復又道:“昨天問我的問題,之後你是去找答案了嗎?找到了嗎?”
穆霓凰輕輕吐出一口氣。
也許是因為跟他談話的地方這麼多年來第一次遠離了宮牆,似乎也因此遠離了許許多多的顧及,所以她竟也有種想要卸下本應有的疏離武裝的衝動。
穆霓凰的聲線漸漸柔軟下來,輕聲道:“我也……不知道,”頓了頓,她又道:“其實大概我一直都明白,只是不敢問出來,也不敢回答。”
蕭景琰只是驅馬向前,沒有言語,只聽穆霓凰繼續道:“只是知道那個人已經死了卻不夠,心底某個地方總有別的聲音跳出來叫囂著讓我不要相信。”
蕭景琰陡然勒馬停住,轉頭去看時,發現穆霓凰早已駐馬停在了他身後。
她在清晨薄薄的霧靄中望著他,溼潤的泥土芬芳混著不知何處飄來的桂花香盈滿了兩人的鼻息。
穆霓凰輕聲道:“靖王殿下有過像這樣的感覺嗎?”
蕭景琰掉轉馬身,亦注視著穆霓凰,她的神情悲喜難辨,非要說的話,他覺得她很疲憊。
蕭景琰道:“不。我只是後悔,”他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