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時便和燕飛在第一樓的平臺灌幾口雪澗香、聽千千彈琴唱曲;無聊起來可到卓狂生的說書館,聽他誇張渲染的說書,重溫「一箭沉隱龍」的歲月。又或到夜窩子閒逛,欣賞來鐘樓廣場賣藝者幹奇百怪的表演。這樣才是有血有肉的生活。
可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再沒法為自己未來的生活方式作出選擇。這條帝皇之路,是不能回頭的不歸之路。
劉裕暗歎一口氣,就那麼仍穿著靴子的躺到床上去。
完了!
他爭霸南方的日子可說是剛開始,但他闖蕩江湖的悠閒日子卻是徹底的完了。他已失去了自由。
那種日子是多麼令人懷念!未來他完全捉摸不透,最實在的希望可隨時化為泡影,絕處又可逢生。而正是這種沒法掌握命運、浮沉不定的感覺,令他深切體會到生命的苦與樂。
現在的他,每一步行動都經過深思熟慮,如在下棋,眼前的對手便是桓玄,而他只能循自己定下的路線踏出每一步,有些兒像他已變成自己想法牢籠的囚徒。
這些此起彼繼的念頭,今他感到茫然。晚夜涼颼颼的空氣湧進室內,可是他卻不想拉被子蓋著身體,心兒沉重地怦怦跳躍,更有點呼吸不暢。
但他也清楚,到明天醒來,面對惟他馬首是瞻的北府兵將,他只會向他們顯露最英明神武的一面,令他們感到在他劉裕的領導下,他們正踏足通往最後勝利的坦途上。
當年的謝玄,於淝水之戰的前一個晚夜,獨處時是否有同樣的感受呢?
擊敗桓玄後,他的使命絕不會因此告終,還有是北伐以統一天下,這是謝玄對他的期望,也是南方所有人對他的期望。從這個角度去看,他的確失去了為自己而生活的自由,他再不屬於他自己。
一陣勞累襲上心頭,劉裕沉沉的進入了惟一能令他忘掉現實的夢鄉。
快艇離開小島,乘風破浪地朝巴陵進發。划艇的是四名兩湖幫的兄弟,他們對洞庭湖瞭如指掌,要偷進巴陵水域是輕而易舉的事。
卓狂生、高彥和姚猛三人坐在快艇中間,心情不由緊張起來。
姚猛舒一口氣道:「他奶奶的,如果撞上敵船,我們究竟是立即跳進水裡去,還是撲上對方的船大幹一場呢?」
卓狂生哂道:「現在是甚麼時候?對方亮著燈火,只要隔遠看到,便來個避之大吉。他孃的!你道我們是去攻城嗎?我們現在是去進行刺殺行動,只要幹掉周紹和馬軍任何一個,便可令敵人軍心大亂,知道我們不是好惹的。」
姚猛又懷疑的道:「高小子的情報並不是每次都準確的,如果馬軍明晚沒有到巴陵最著名的仙源樓去,我們還不知要等多久?」
高彥罵道:「我哪次給你的情報是失準的?你這個沒膽鬼!自己害怕便胡言亂語,來派我的不是。全賴我看準馬軍是色鬼,在巴陵各大青樓廣佈眼線,才知馬軍差人往仙源樓訂下廂房,還指定要最當紅的小花花陪酒。你奶奶的,不來讚我精明,卻來懷疑我訊息的可靠性。」
卓狂生不耐煩的道:「不要吵了!吵得我的心也亂起來。」
又笑道:「其實問題在我們三個都從未當過刺客,若有燕飛在,我們根本不用擔心。」
姚猛有感而發道:「小飛那傢伙真令人想念。」
高彥笑道:「這叫蜀中無大將,廖化亢先鋒:他奶奶的!有甚麼辦法?眼前論武功,以我們三人最強,只好由我們濫竽充數。」
卓狂生啐道:「如單論武功,小白雁便比你高明多了。真不明白你為何不讓小白雁一起來當刺客。」
高彥苦笑道:「皆因她從未殺過人,我更不想她的玉手沾上血腥,只好忍痛和她暫別片刻。」
姚猛一震道:「不好了!前面有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