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你,如今你的職事還在東城,可是差事卻在北鎮府司,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我早已說過,要給一些老兄弟謀個前程,所以打算讓你到經歷司去,當然,經歷眼下是不可能的,那是將來的事,眼下,先先磨礪一陣子吧。”
地方上做司吏,其實是很自在和快活的,必竟是千戶跟前的人,若是得到千戶信任,那便是千戶所中的二號人物,周司吏和曾健的關係一向很好,所以在東城很吃得開。這一次將他調入經歷司,卻沒有得到晉升,其實是吃了虧的。
可是周司吏卻依舊很是感動,原因無他,對別人來說,這或許不是什麼好事,可是得到如今錦衣衛中的一號人物青睞,讓他在經歷司磨礪,這其實,就是讓他積攢資歷,等到時機成熟,郝大人依然在當錦衣衛這個家,將來的前途,自然是不可限量。
周司吏連忙道:“謝過大人。”
郝風樓似乎觸動了什麼心事,不禁把手中的奏報放下,笑吟吟的道:“不必謝,我們和別人不一樣,我們是老兄弟,當年的時候,本官任百戶,許多地方,就曾仰仗於你,如今呢,本官已小有成就,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若是你依舊還在原地打轉,有人會戳本官脊樑骨的,哎……這世上的事啊,都是如此,每天都有人震天響的喊著,說什麼舉賢避親,說什麼公門無私誼,這些話,有些時候,當真可笑。這人做了官,若是沒有自己的門生故吏,不能給大家謀點好處,誰願意跟著你?你連一個人都差遣不動,就算差遣動了,人家也是出工不出力,這官做下來,又能辦成幾件事?大家為你效勞,不就是為了一個前途麼?大家跟著你,不就是想謀個好出路麼?若是你這官將自己的親近之人拒之門外,反而去提拔那些無關緊要的人,用不了多久,你就成了廟裡的城隍爺了,空有一身泥塑之身,享受香火,卻什麼都辦不成。、”
“所以啊,依我看,官做到了一定地步,就得結黨,不結黨,就不能成事,結了黨,也就得營私,得將自己的人都安插起來,大家猜知道你的本事,才有更多人願意來依附,更多人真心實意為你辦事,否則那些個讀書人,一個個輕蔑道一句朋比為奸,結果呢?他們做了官,為何也都如此?大官招攬門生故吏,小官呢,四處尋覓大樹,說來說去,無非就是這麼個道理。這一次,錦衣衛只怕要動動筋骨,得有一批人,提上來,曾健就很不錯,這事兒,本官得參詳一下,眼下卻也不急,周司吏若是有什麼建言,隨時來找我說說。”
周司吏明白了,忙道:“大人所言,實是字字珠璣。”
郝風樓似乎有點享受這種奉承的感覺了,他突然意識到,這世上真正的快感,絕非是男女之愛,也未必來自於什麼美酒佳餚,真正的痛快,似乎是人和人之間的感覺,所謂衣錦還鄉,所謂金榜題名,說穿了,無非享受的就是那種刮目相看,高高在上的感覺罷了。
“你下去吧,哦,宮中想必會有訊息來,且看陛下什麼時候召見,有了人來,立即傳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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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的事,在皇帝老子眼裡,無非都是麻煩,一個麻煩消停了,另一個麻煩,卻又出現,如此反覆,教人覺得有些頭痛。
朱棣近來顯得老了一些,有時忍不住撫著自己的贅肉感嘆一番想一想前事,唏噓不已。
只不過他也只能唏噓而已,即便是貴為皇帝,有些事,也不是他所能改變,從前那些老兄弟,各有各的差事,見了自己時,更加恭敬,這讓朱棣有一種錯覺,彷彿在朱棣眼裡,這些人已經變了一個人,已經變得自己有些不太認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