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引商在櫃坊裡問他想不想留下來時的神情。危難困苦之時,有人不懼被牽連伸出援手,這份恩情怎能輕易忘懷。
兩人最終相視一笑,引商也沒有再推辭,仔細收好了那契帖。而在這時,華鳶也終於從房間裡走出來,見他們兩人並肩坐在院子裡,不由咂了咂嘴,“有什麼可說的,竟說了一夜。”
其實昨晚他們所說的一切,他多多少少都在屋子裡聽見了。
只是有時候聽見了,還不如當做什麼也沒聽到。
見他出來,衛瑕不由往他身後望了望,似在好奇蘇雅為什麼不見了。昨晚引商也將蘇雅之事講了出來,只是兩人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如何相信這件事是真的,就等著今日再與蘇雅好好談一談。
有些事,不是逃避就能了結的,總要去面對。
可是當華鳶閃了閃身,露出了身後屋子裡的情形時,院中的兩人看到的是並排躺在地上的兩具屍體。
一具是引商的,一具是天靈的。
引商的心終於徹底沉了下去。幾日以來,她一直在欺騙自己,心裡想著真正的天靈或許還活著,可是,那只是她自己的心願罷了。
“他……到底是什麼時候死的?是我與他遇到厲鬼的那次嗎?”好半天,她才終於有勇氣開口。
就在華鳶來到這間道觀之前,她一直是與天靈相依為命的,而在華鳶出現前的那一夜,他們二人偏偏遇上了一個兇狠的惡鬼,雖僥倖逃命,天靈卻被嚇得大病一場,從此連說話都有些說不通順了。
那時她並未多想,只是一味自責。可是現在仔細想想,其實早就該發現其中的古怪才對。
華鳶點點頭,“是。”
那一次確實是意外之事,可是偏偏天靈因那惡鬼而死的時候,他與蘇雅都在附近。為了幫她脫身,蘇雅當即附了天靈的屍身,又隨她回了道觀,直至今日。而天靈的魂魄飄飄蕩蕩的沒有追上他們的腳步,只能跟著陰差回了地府。
“他是個好人,這一世積了不少善德,魂歸地府之後便去轉世託生了,這輩子投胎到了一個好人家,一生富貴平安。”當日之事,華鳶也曾自責過,不過事情已經如此了,他能做的只有讓那個善良的少年人投生到一個好人家,永生永世無憂無愁。
這似乎是最好的結局了。
引商也不知自己能埋怨什麼,亦或是有沒有資格去埋怨。但是即便早有預感,在親耳聽到事情經過之後,她卻還像是被人狠狠扼住了咽喉,好久好久都喘不過氣來。
這一切能怪誰?只能怪她自己。當日若不是她非要拉著他出門,陪伴她那麼久的人怎麼會無辜枉死?
都怪她……
“這與你無關!”像是察覺到了她的心思,華鳶突然收斂起了神色,拔高了聲音一字一句告訴她,“你若想找一個人來怪罪,那就怪那個酆都大帝。在他治下,部下反叛,陰間大亂,惡鬼作亂人間。這些年來,你所遭受的苦難,都是他帶來的,與你,與任何人都無關!”
他很少這樣激動的與她說什麼。
引商臉色的悲慼之色都沒有完全隱去,便已是一愣。
可是華鳶卻像是不願再談,他慢慢轉過身背對著她,然後指了指屋裡那兩具屍體,“蘇雅聚不成身形,還是要靠這肉身才能在人間行走,再等些時日他就會醒了。至於你,陽壽本就未盡,生魂也不能離體太久,回來吧。”
說到那個“回”字的時候,引商的身體就不由自主的動了起來。她輕飄飄的飄向那個房間,然後被他輕輕一推就推到了屍身上。
就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棍,引商只覺得整個人都是暈眩著的,再睜開眼時,屋子還是那個屋子,眼前的情景都未變,身體還感覺得到地上的冰涼。
她動了動胳膊,發現靈活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