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
趙瑟心情不好,皺著眉說:“不用你們伺候,我自己走走。”
她話是這樣,但畢竟眾人不敢就此開溜,只是遠遠地站著聽招呼罷了。其中一個紮了兩個牛角髻的侍奴有些擔心地小聲向五音嘀咕:“迷糊還在公子的書房打瞌睡呢,怎麼辦?”
五音瞪了那侍奴一眼,道:“迷糊自是無妨的!”
趙瑟慢慢地在房間踱著步子,間或伸手摸摸這個花瓶,動動那樣擺件,眼神裡盡是幽遠而深沉的回憶。趙瑟放眼望去,這房裡一器一物,一花一木,無不是她自己悉心為陸子周準備的,不由一陣感慨。陸子周這個人哪,是那種很少能將目光落在視線可及的地方的人,日常使用的器物更是從來都不曾挑揀注意過。倘使趙瑟不曾費心安排,便是侍僕們拿出手段來蒙他,他也能用得很高興。
——現在仔細揣摩起來,趙瑟似無覺得入眼的一器一物都被充進了某種神氣的力量,彷彿活過來了似的。它們每一個都見證了她和陸子周相處的日日夜夜,凝滯了她對他的愛,也凝滯了她對他的虧欠。如同對面那座架子上瑰麗的釉下彩瓷罐,無論怎樣擦拭都是那麼的色澤鮮亮,光鑑如新。
趙瑟無意識地笑了笑。那是個很柔和的笑容,每一個陷入回憶的人都經常露出這種笑容。它不是單純的自嘲也不是單純的快樂。只是驀然回首總有不禁莞爾的時候罷了。
從廳房過去,穿過臥房繞到後面,就是溫泉。有那麼一段時間,趙瑟經常和陸子周在這裡共浴。那個時候,元元還沒有在上都出現,歐陽憐光也似乎遠離了陸子周的世界……趙瑟蹲下身體,用手去撩湯池裡的水……然後大約就是在這裡,他們有了他們的孩子。然後孩子,就讓她弄死了……水真燙!趙瑟猛得縮手。退得急了,跌坐在光滑的玉石地板上……
穿過溫泉,繞到廳房的另一側,就是書房。趙瑟推開門,一種雜亂與放鬆闖進了她的身體。她的眼睛看著陸子周弄亂的書房,她的呼吸吐納著陸子周的氣息,甚至她的面板都能感受到陸子周的氣質——闖進趙瑟身體的是完全屬於陸子周的世界,趙瑟從來沒覺得這個世界如此突兀過。
被團成一團丟棄的宣紙和被撕碎了丟棄了紙張似乎在書房裡的每一個角落都能發現,他它們就那樣大刺刺地躺在地上增加了整個書房的凌亂程度。書簡和絹帛長長地攤著,或者有的便直接拉開了掛在椅子上、書架上。翻開的書,沒翻開的書,橫七豎八地在疊一起堆到書案的一側。還沒來得及送去裱糊的畫晾在窗戶邊上。窗下面,迷糊趴在棋盤上打瞌睡,身上披著的,是陸子周的袍子。
趙瑟隨手撿起一張碎片,翻過來掉過去看是一個殘缺不全的“家”字。
“怎麼不收拾收拾呢,就任書房這麼亂著?”趙瑟笑著責備。
那紮了牛角髻的侍奴怯生生地回稟道:“昨夜公子醉了,今早又走得匆忙,沒有吩咐,小人們也不敢亂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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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瑟猛然間醒悟,陸子周的書房的確從來都是他自己親手收拾的。她低頭看看手中的殘片,淡淡地應了一聲:“哦……子周現在也開始撕稿子了。以前他寫得不稱意,總是隨手丟掉呢……”
其實,這句話趙瑟趙瑟自言自語,並不需要什麼人來回答的,但是牛角髻侍奴不明白。他遲疑了一下,以為是趙瑟是和他說話,咬了咬嘴唇,答道:“昨夜公子回來,趁著酒意作詩。開始是寫兩筆就連連搖頭,扔到一邊。後來好不容易寫了一篇,卻不知為什麼拿起來就扯得粉碎。”
這時候,迷糊從睡夢中醒來,打著哈欠說:“他後來不是又寫了嘛!撕就撕了唄……小姐?你咋跑來了?!”
趙瑟衝迷糊笑了笑,接著問:“那麼,寫的什麼,還記得嗎?”
迷糊搔搔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