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暗夜裡;望夷宮的飛簷峭壁,勾心鬥角都斂起了稜角;只剩下一個粗獷蒼勁的輪廓,巍然鶴立。宮門緊閉;鎏金鋪首在迷濛的暗夜裡;如同怪獸睜著一雙大眼,只是這目光迷離,像是睡著一般。臺階上宿衛的內侍比平時多了許多。
香雲紗低垂的窗欞內;依稀有淡淡的燭火在搖曳。
欣然掙扎著醒來;脖子痠痛,一時間意識還混沌。
蹙眉;眯眼,將四周掃視一番,如晚霞般絢爛舒捲的帷幔,重重疊疊,身子下錦衾翠羽的巨大臥榻,偌大的寢宮,安安靜靜地,透著空洞的風,冷颼颼!
忍不住蜷縮在臥榻一隅,暗夜裡,抱膝獨坐,如此寥落。
醒來之後她再毫無睡意,心緒輕薄如蟬翼,心懷激盪如萬頃海濤。
夜彷彿一隻千年的媚狐,誘惑和啃噬著她糾結的靈魂。
她努力回想,腦子裡根本拼湊不出,這一切發生的完整畫面。
一個事實擺在眼前,政終究把她強行帶回瞭望夷宮!
搖頭,努力讓自己清醒。黃昏,咸陽郊外的那一幕,開始慢慢浮上上她的心頭。
父親的一番話,仿如一把鋒利的劍刃猛地刺入她的心肺,讓她措手不及,疼痛不已。
【二】
父親和政,避開她,在遠處的田壟上,立在晚風中,長談。欣然望著他們的背影,糾結地在田埂上不安的踱步,時間似乎過了很漫長,很漫長。欣然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兩個男人,一個是她敬重的父親,一個是她想依靠終身的君,他們之間究竟進行了怎樣的攀談,爭執。她聽不到隻言片語,只看見父親不時地揮舞手臂,似乎言辭激烈,而政一直右手按著佩劍的劍柄,凜凜的背影,杵著,夕陽的流光揮灑在他身上,像一顆偉岸的松。
欣然不知道父親一介商人,一個小國的上卿,有什麼樣的底氣和勇氣,與雄霸天下的大秦的王,叫板!僅僅是為了袒護他心愛的女兒。
在這場關於她的拉鋸戰中,父親終究是一個弱者。可是,父愛如山,父親在欣然的心中,一直峨峨屹立。她真的不想讓父親失望和傷心,如果讓她選擇,她會站在父親這邊。她永遠相信,父母的愛是時間最無私的愛,它從不苛求回報,也永遠不會始亂終棄。
何況她和政之間,如果沒有父母可以倚靠,她的深宮日子,註定蒼白,寥落。
時間在欣然焦躁不安中,踱過。
當他們倆終於轉身分開時,欣然首先望向父親,父親眼裡流淌的疼惜,夾雜著怒火,而目光落在政臉上時,政的臉是陰鬱的,眼眸深處寒光凜凜,讓人不寒而慄。
政直直地向她走來,面無表情地命令道,“跟我走!”
欣然哀哀地搖頭,“不,政,求你!不要勉強我!”
那一刻,欣然看到政眼裡閃過一絲傷痛。倏然,欣然感到脖頸處一陣劇烈疼痛,接下來,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是政讓王戊打暈了她,政終究憑著自己的強悍,不顧她家人的反對和感受,把她強行帶回望夷宮!政怎麼可以這樣。她的父母親呢?他們怎麼樣了?他們會不會因為政一時之怒,禍及身家性命。
政和父親之間究竟說了什麼?
【三】
“不,我要去找政問清楚!”欣然想到這,霍地跳起來,黑暗中,突然嘩啦啦出現好幾位侍女,嘴裡喊著“夫人”,呼啦啦,突兀地跪在她的面前,擋住她的去路。
她們竟然杵在暗夜裡,一動不動,悄無聲息,欣然幾乎沒有意識到她們的存在。
欣然掃了她們一眼,繞開她們,幾個健步衝到門口,用力地拉門,門鎖著!
欣然回頭,望著跪在地下的侍女,懊惱道:“為什麼把我鎖在寢殿裡?”
“夫人,這是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