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眾評價,這是一個統一體的兩個側面,它們相互包容。例如你追求偉大,為的是公眾形象的高評價,而獲得這種高評價之後,又必然給你自身帶來極大的滿足感,繼而自我評價也隨之提高。因此,我認為陸幼青最後的日子生命的質量是很高的,以至達到了輝煌。人不是為目的而活,而是為過程活著,慾望(中性詞)無止境,追求無止境,否則你如何解釋西西弗斯的不厭其煩?其實海明威亦如此,諾貝爾獎不是他的終點,他的確是對自己不滿足,不滿足的是無可奈何的疾病痛苦和由此帶來的不能繼續創造。生命的意義本不在向外的尋取,而在向內的建立。人可以走向天堂,也可以不走到天堂。走向,意味著彼岸的成立。走到,豈非彼岸的消失?彼岸的消失即信仰的終結、拯救的放棄。因而天堂不是一處空間,不是一種物質的存在,而是道路,是精神的恆途。
在我們的討論中,我一直沒提到安樂死問題,今後也不想涉及。不是我有意迴避,只是覺得對這個人們爭論已久的問題不屑於再費筆墨了,而生死的選擇問題涵蓋的面積更寬泛,涉及的程度更深入,也就更具有挑戰性。
你在前面提到“好心情常常不是別人給你的,也不是生存環境造成的,而是自己創造出來的。”無疑這話有著積極的促進意義,但它的作用是有範圍、有限定的。我很贊同,如果能創造出好心境,即使做阿Q也未嘗不可。可無限制的誇大它的作用,不但與事無補,可能還會掩蓋矛盾,造成更不良的後果。我以為,如果把生存環境分為軟硬兩種,那麼硬環境應該包括物質經濟、健康狀態、社保機制以及自身技能的儲備等;軟環境應該包括社會政治、精神心理、事業家庭以及自控能力的調節等。兩種環境的因素都會單獨或一併,直接或間接地干擾人的心境。我講的那個一家三口死在債主逼迫下的真實故事,就是硬環境所造成的,而這種惡劣的硬環境顯然不可能透過自身的創造所改觀。同理,歷史上的電影明星阮玲玉的自殺,顯然屬於軟環境造成,那種流言蜚語摧殘心靈的軟環境,顯然也不可能透過她自身的能力所改變。至於海明威的死,則可理解為軟硬環境共同導致,他不是敗給了自己,是不可逆的軟硬環境都達到了極限使然。
我們談過的一些不可逆性的環境因素,造成的生命質量的不良狀況,其目的不是否認個人的創造,所謂的不可逆性是指個人能力的有限,因而就得需要社會力量介入其中。文明的進步不斷地解決著舊有的矛盾,又在為解決新矛盾繼續儲備能量。其實,在承認個人力量有限性的前提下,我還是十分贊同創造快樂的,我要談的創造快樂包括兩個方面,一是自我創造,它是閉合型的;二是社會創造,它是開放型的。
苦樂自知話人生
一位朋友看了我一篇談生命質量問題的文章後,訴苦他的生命質量,表面上看,他有著一份很體面的工作和令人羨慕的職務及可觀的收入,還有一個應該很知足的三口之家。可他並不感到自己有多幸福,倒是煩惱不斷。如果談生命的質量,他感覺自己連60分的及格線都達不到。工作上有多半時間是在製造矛盾,又在解決矛盾中不斷地製造新矛盾,這些矛盾表現為形式主義的條文政策,無意義無休止的會議,以及無法逃避的人與人之間爭權奪利的勾心鬥角。他感覺不到創造的快樂,整日只是疲於應付。回到家依然無法放鬆,多年來,深感乏味的婚姻又在不斷地攪擾著他。他甚至說我活得比他幸福輕鬆,儘管經濟上有些拮据,但我在不斷地創造,創造幸福與快樂,當然,這是私下裡的訴苦。其實在同齡朋友的面前,他還是很自然地戴上了面具,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種身份地位的優越感,因為他確實比別人“混”得強。曾經在一次電臺的熱線直播中,聽到一位家資有千萬元的大款,訴苦他的煩惱,就是我們常說的那種窮得只剩下錢了的煩惱。他說他準備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