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聞不問,似乎本來他就是多餘的。姐弟們偶爾和他說上兩三句話竟也是那麼冷漠,如同審問一個犯人。之後,他們便跑到父母那裡嘀咕著做些彙報。
何蹈平也自知有點理虧,工作一年了竟給家裡沒有拿回一分錢。不管怎麼說,父母含辛茹苦地把自己拉扯大了,“沒吃懷中奶,也吃了手中飯”了,這個道理何蹈平還是很明白的,他希望透過自己的努力勞動來改變家裡人對自己的看法。
何蹈平生長的地方是一個相當封閉的小山村,三面環山,只有一條彎彎曲曲坑坑凹凹的沙石路通往遙遠的山外。村子裡大多是土窯洞,由南向北由高到低零亂地撒落在山間的溝溝窪窪中。即便是有幾間石木砌起的房屋,也都殘破衰敗地像是要轟然倒塌了。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個地方,村民們依山不植樹,到處是石頭裸露的荒山禿嶺。
村子裡的飲用水是從大山深處引進來的,然後在相對低窪的地方挖一口大大的蓄水井儲存起來。每到旱季的時候,山泉還沒有流出多遠就消失在沙礫中了,村子的大口井也就乾枯了。這時候村民們便三三兩兩或挑擔或趕著馬車到很遠的山裡去取水。雨季到來時,村裡的井水外溢漫出一條淺淺的小河。待井水稍缺了些,井口生出長長的綠藻,井水裡遊動著細小的紅蟲和青蛙。每當這時候,孩子們在瓶口上系一根細繩,爬在井口上打撈水中的遊生物,幾乎隔幾年就有掉在井裡淹死的孩子。
何蹈平的家離村裡的大口井並不很遠,他要在晚歸的羊群回來前準備好所有的飲羊水。
臨近春節的井口依舊凍得光滑溜圓。井水離井口有一米多深,水面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中間開啟了一個小洞。何蹈平小心翼翼地用扁擔鉤子掛住水桶伸到井裡去打水,水桶稍一傾斜就脫了扁擔鉤子沉到了水低,他想盡了各種辦法就是打撈不上來那隻水桶。
牧羊在咩咩的叫聲中已進了村子。何蹈平著急地用手中的扁擔不停在水中劃拉著,他不想讓父親知道他是如此不中用。幸運的是他真的把水桶打撈上來了,他激動得眼圈都溼潤了。待他爬起來準備挑水桶時,他發現褲子已凍得僵硬了。
院子裡的羊聽見父親傾倒糧食的聲音,旁若無人般地紛紛向家裡湧來。何蹈平看著羊跑進家裡在哄搶糧食,他隨手拿起來一根玉米杆使勁地抽打著羊,以期把它們都趕出家門。
父親一看何蹈平的舉動大為惱火:“你個牲口,你是在打羊還是在打我?”
“我在打羊!這麼多羊在哄搶糧食,難道我打錯了?”何蹈平一下子竄起一股怒火,想不到自己的好意竟得不到理解反遭辱罵。
“用不著你管,你個牲口!”父親頭也不抬惡狠狠地罵著,“滾到一邊去!”
何蹈平怎麼也想不到父親會對他已是這樣無情。而在他年幼時,父親是那樣的和藹慈祥。何蹈平小的時候頭髮稀疏發黃,那時父親經常用粗糙的大手撫摩著他的頭,用和善的眼光看著 他,還給他起了一個很好聽的名字“黃毛兒”。現在,父親對他已變得這樣兇狠。何蹈平感覺似乎天要塌下來了,他跑到那間只有他自己居住昏暗的土窯洞裡,埋頭大哭了一場。
天已經很黑了,沒有人因他淒厲的哭聲去勸他,也沒有人去告訴他家裡人吃罷剩下的晚飯已經涼了。黑暗中,他瑟縮著弱小的身體,他感覺所有的希望都破滅了。 txt小說上傳分享
6 劫後餘生
渾渾噩噩中,何蹈平苦熬著一天又一天。他除了每天打掃牛羊圈,還要給家裡的小豬餵食。之後,他便回到那間無人問津的小屋。冰冷的土炕上放著一張陳舊的方木桌,他爬在上面用手中的筆傾訴著自己的不幸與悲哀。
一場纏纏綿綿的大雪整整地下了一天,再過上幾天就是春節了。“瑞雪兆豐年”,他感謝上蒼有好生之德滋潤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