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妹妹別急,坐下歇歇,聽我慢慢兒說。”王熙鳳親自給她端了茶,這才笑道:“說來你絕對想不到,這事兒竟是寶玉辦成的。寶玉是真的長大了,都會為姊妹們操心終生大事了,先是忙了四妹妹,現今又想著雲妹妹。寶玉與那衛家公子是有點子交情的,我只聽說寶玉給那衛家公子寫了一封信,信中也不知說了什麼,衛家公子便打發了人來退定禮。對方只說家中突遭鉅變,近幾年無心婚事,未免耽擱了雲妹妹青春,想要退親,倒也算顧著點體面。”
聽聞果真是退了親,黛玉先是鬆了口氣,接著又嘆氣。原本兩家也算好姻緣,那時湘雲與衛家公子偶爾也有書信東西往來,若能結親,許也是一對佳偶,偏生兩家都出了事……
“你去瞧瞧雲妹妹吧,衛家退親後雲妹妹便一人關在屋裡誰也不見。”王熙鳳生恐湘雲想不開,再闊朗也是個姑娘家,這等婚姻大事豈有不在意的?況湘雲經歷了那麼多變故,從小就沒父母,跟著叔叔嬸子,現今叔叔流放,嬸子又不願管她,借住在賈家裡頭,最疼愛她的賈母偏也沒了。
黛玉來到探春院子裡,正好見探春站在湘雲房門前,房門緊閉,似探春的話沒起著作用。
探春見到她來,臉上淡淡無波:“林姐姐來了。”
“雲妹妹怎麼樣了?”自從上回探春在她面前做了一場戲,甚至現今都謀劃著什麼,為了目的不惜將身邊的人都算計進去,這令黛玉再見著探春就彆扭。想著那日與湘雲說的話,一切都變了,不止是寶玉,亦包括她們這些姊妹們。
探春話音雖淡,卻能聽出其中的諷刺:“遇到這種事能怎麼樣呢?”
黛玉一時不知怎麼與探春說話,好似她站在這兒就是一種錯。
卻是探春再度開了口:“林姐姐,咱們姊妹們裡頭唯有你過的最好,只願看在姊妹一場的份上,幫幫雲妹妹。她到底不是賈家人,哪有寄居親戚家一輩子的道理,林姐姐應當深知其中之苦。”
作為姊妹,黛玉自然關心湘雲,即便沒人說也會去做,但這話從探春嘴裡明明白白的講出來,卻是十分刺心。若是以前的黛玉早忍不住反諷了,只如今……賈家已是這樣,探春又連番親事不順,難免有幾句刺心之語,她若這個也計較也算不得姊妹了。
黛玉去拍湘雲的房門:“雲妹妹,咱們去長泰園逛逛可好?雲妹妹不是喜歡划船麼,咱們住幾天。現今正是春光大好,可還記得那年雲妹妹做的柳絮詞:豈是繡絨殘吐,捲起半簾香霧,纖手自拈來,空使鵑啼燕妒。且住,且住,莫使春光別去。”
身後的探春聽著詞句,憶起當初頭一回起社作詩,乃是她寫了帖子給寶玉,做了第一回海棠社。
忽聽一響,門開了。湘雲站在門口,雙眼微紅,眼角猶帶淚痕,臉上卻掛著笑:“林姐姐,三姐姐。”
黛玉不經意的瞥見屋內的桌上兩塊金燦燦的東西,定睛細看,是一大一小兩個金麒麟。其中小的那只是湘雲一直佩戴的,大的那隻好似寶玉給了湘雲的。那年清虛觀打醮,那老道捧了一大盤子東西,寶玉唯獨相準了金麒麟,哪怕嘴裡沒說,她卻知是留給湘雲的。
這裡頭另有段緣故,黛玉不知,探春卻知道。
當初史衛兩家小定,寶玉一反常態說這是樁好姻緣,並從湘雲這裡討走了金麒麟給了衛若蘭。據那時寶玉漏嘴說過,衛若蘭總將金麒麟佩戴在身上,那時探春幾個不知多羨慕呢。誰能想到短短几年,物是人非。
湘雲注意到她們的目光,望向兩隻金麒麟亦是苦笑,但卻又似看開了一般,只嘆息道:“世上的事兒真是說不準,連天註定的姻緣都難成,我這也算不得什麼了。”
在場的人都懂得所謂的天註定的姻緣指的便是當初寶玉與寶釵的金玉良緣,只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