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停住了摔物的動作,便道,“奴婢下樓去瞧瞧那觀音玉瓶摔著了沒,這老夫人房裡的稀罕物,要是有個閃失,奴婢便是有九條小命也賠不起!”說罷匆匆出了門,這一轉背,卻在暗地撇嘴,就算是做妾,也得要人家將軍自個兒答應才行啊!
這發脾氣摔東西的女子,便是今日眾家丁要服務的物件,周林口中的表小姐,裴老夫人孃家親妹的獨生女兒,梁筱蓉。
裴老夫人林氏的孃家在當地也是名門望族,林氏上有一兄,下有一妹,姐妹倆一直感情敦厚,所以對這個侄女也是相當愛重,經常接她來府裡小住,尤其這幾年,這位梁小姐一年裡有大半年都是住在裴府,小住變成了長住,其醉翁之意不在酒,卻在於府裡那位英挺耀目的將軍表哥。
這日她閒來無事,由著兩名從自家府裡帶來的丫鬟在房裡收拾物事,自己則是坐在臨窗的書案前,對著這隻從裴老夫人房裡借來的白玉觀音滴水瓶,準備畫一幅觀音圖以做繡樣,誰知還沒畫到一半,老夫人房裡的丫鬟臘梅就帶了口訊過來,說是老夫人思慮過後,還是覺得搬去戀雁樓不妥,故改繼續留在流花樓。
這清波園是府裡最大的園子,裴老夫人住其中的慈蔭院,另外還有兩座小樓,一為戀雁樓,一為流花樓,那戀雁樓位於園子東面,緊挨著裴夜的飛鶴園與小校場,據說從二樓窗前望出去,正好能看到裴夜的房間,而在平臺上遠眺,則可以看見裴夜與一干侍衛習武操練的矯健英姿。
梁筱蓉殷勤獻盡,嘴皮磨破,這才得到裴老夫人的首肯,可以搬去戀雁樓,本想著心願得償,近水樓臺,與意中人只一牆之隔,誰知只一日時間就變了卦,自然是恨得咬牙切齒,等臘梅走得遠了,這口氣還是沒順過來,又想起那沈老爺近日頻頻來府的舉動,據說是意在督促自家掌上明珠與裴夜早年訂下的婚事,這便是梁筱蓉最為忌諱的傷疤,小姐脾氣一上來,抓起桌上的玉瓶就朝窗外扔了出去。
想她梁筱蓉一見鍾情傾心愛戀的夜表哥,怎能讓沈晴衣那賤人給霸佔了去!
一通脾氣發過,也有絲後悔,記得那玉瓶是姨母房裡珍藏的寶貝,自己還是好說歹說才借了來,要是真摔壞了,惹得姨母生氣,對自己心生嫌隙,自己的終身大事只怕因此受阻,定了定神,見那著銀硃色衣衫的丫鬟明珠還沒回返,便叫了那留下的丫鬟碧玉一同前去檢視。
剛出門,走到樓梯轉角處,就見明珠捧著那完整無損的玉瓶快步上得樓來,一大群家丁模樣的男子跟在身後。
竇慶雲與周林停步,帶著一干家丁行禮:“見過表小姐。”
明珠見她親自出門,忙碎步上前,面露慶幸之色,稟道:“回小姐,幸好是竇管事眼疾手快給接住了……”
梁筱蓉便點頭道:“方才碧玉收拾書桌,不想竟一時失手……卻多虧竇管事身手敏捷,我待會兒就去向姨母討個賞,定要好好嘉獎一番!”
竇慶雲受寵若驚,不迭道:“這是小人應該的!應該的!”眼角餘光卻是瞟向不遠處的易傾南。
那真正的功臣此時在隊伍後方默默站著,低著頭抿唇一笑,方才她走在最後面,推人接瓶的那一幕並沒人看見,那丫鬟匆匆忙忙下得樓來,正巧見得玉瓶在竇慶雲手裡,便自行推斷是竇慶雲的功勞,竇慶雲含糊應下,卻正合了她的心意。
作為一個剛進府的新人,要想在這將軍府裡立足站穩,成為一名優秀的家丁,不予鋒芒太露,不與上司搶功,是為生存之道,至理名言。
原本就是信手一撈,她也沒想到會撈出個寶物來,這會兒雖說功勞讓竇慶雲得了去,但難說日後她不會因此得到更大的實惠,吃小虧佔大便宜的事,前世職場案例裡可見得多了。
因為前面有數名家丁擋著,她便悄然抬眸,從縫隙裡去瞧那傳說中的半小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