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子,長年儒雅的笑容,看不出他真正的喜怒。
站立在身側的女子對這位溫和的公子卻略顯敬畏,仔細的妝容不顯華貴,猶有一番精巧,“公子,”柳明月帶著笑,輕輕偏頭,房中酒香瀰漫,似乎更讓他愉悅,絲蕊見過他高興,大概就是現在這個樣子,而他一高興,絲蕊也沒有辦法傷心起來,“與百里無關係甚密的官員無漏網之魚,賬薄之中皆有名冊,一干人等皆待公子審決。”
伸手取來酒盅,微微額首,淡道:“好,”玉手輕輕握住絲蕊的小臂,帶著溫和的笑,“真是辛苦你了。”
絲蕊附身忙道:“為公子辦事,豈敢稱辛苦二字,”她側眼看看立在房門的年輕管家,又抬眼示意柳明月,柳明月微笑著,搖搖頭。
絲蕊似有些鬱結。
“前些時候在藍淵買了些東西回來,府中的賬薄有些打理不清楚,”柳明月拍拍她的手,似感抱歉,“還要勞你幫我查一查了。”眼神有意無意掃過房門前的管家。
絲蕊領了意,退房而出,走到門口時腳步頓頓,“我不大會理賬本,在這方面確實不如容管家,還需要您幫一幫我了。”
“夫人哪裡的話,”容楚俯身垂首,“這本是我分內的事。”
絲蕊臨走時仔細關上了門,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遠,許久,聽不得什麼聲音。屋內,墨竹屏風動動,隱約映出個人影。
輕輕微嘆,屏風後,一聲抱怨:“和你說話真他孃的麻煩!”
“恩,”笑容不見,柳明月摸摸笑得乏累的臉龐,“和你說話真他孃的討厭。”
“……”微頓,“我覺得你此時應該保持你笑面虎的姿態。”
柳明月想想:“和你說話用得著這樣假模假樣的麼?”
“你也覺得你這樣很假?其實吧,在我看來……”
“我只是覺得對著你笑,就好像在對著一隻豬發牢騷。”
“……滾。”
柳明月沒再言語,盯著屏風後面的人影,許久。
“姑奶奶幫你做了這麼多的事,你連個謝字都沒有也就罷了,還在這裡挑我的刺……”人影微動,似在扶著心窩窩哀嘆,“下輩子還能不能做朋友了!”
柳明月聞言貌似很痛苦地撐著頭反思,屏風後面似乎覺得自己話說的重了,正想出言安慰,只聽某人淡然道:“百里家還有個禍根沒有除掉,你既然都幫我做了這麼多的事,也不多這一件。”
“……我覺得你這樣使喚我可能不太好。”這句話說的很對。
“是麼?”柳明月喝口小酒,“我沒覺得有什麼不好。”
“……”
“三天後處斬百里無,既然他們父子感情這麼好,就讓他們死在同一天罷。”
“百里赫連……”沉思片刻,“怎麼?不是滅滿門麼?”
“百里無捨不得兒子陪葬,在大殿上磕頭磕出了血,以他兒子身染惡疾為由請求陛下免了他兒子的死刑,改為終身貶為庶民,其子孫生生世世不得入朝為官。”幾句話,柳明月說得無所謂,屏風後卻漸漸沒了聲響。
許久,“既如此……也不必趕盡殺絕罷。”
“哼,”玉手捏著酒杯,一聲冷笑,往昔的溫和儒雅在他絕世的面龐上全已不見,只剩下冷酷和決絕,只五個字,輕飄飄又重重地落入耳中,“斬草,要除根。”
屏風後,一隻手輕輕搭在上面,“他曾說過和你是朋友,”頓頓,“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是絲蕊她……也不在乎麼?”
舉杯的手頓下,他的話卻說得毫不遲疑:“她會知道如何顧全大局。”
“如果她硬是要阻攔呢?”
“那就……”晃晃手中的酒杯,目光凝視著杯中酒,漸沉,“連她也要麻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