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如寒江,你小子騙了我們這麼久!”“你……你可一定要回來看我們啊。”他們嗚咽著。
穆如寒江點點頭。在人群中,他突然看見了那個女孩的身影,她纖弱的身子擠在人群中,嘴唇咬得緊緊的,頭髮被蹭亂了,只望著他一言不發。
穆如寒江對她笑一笑,他不知道蘇語凝為什麼一看到自己的笑容,反倒立刻流下了眼淚來。這個女孩子原來並不是太討厭自己,穆如寒江寬慰地想。可是我走了,南枯一族再欺負她該怎麼辦呢?他對他們和她揮揮手,大聲喊:“我會回來的!”
穆如寒江,你真的還能回到天啟來麼?少年低下頭,問自己。
人群跟行了十幾里路,從天啟城一直送到北邊驛亭,終於被兵士驅散了。再向北行,人聲漸息,天際陰霾。穆如槊道:“江兒,再回頭看一眼天啟吧,看過了這一眼,就再也不要回頭了。”
穆如寒江隨著父親最後一眼向南回望。帝都天啟城伏於蒼莽平原之上,像一隻吞吐雲氣的巨獸,每一塊城磚上泛著銅的光澤,那中央的巍峨帝宮,也是每一位英雄渴望入主之地。
他轉過頭去,隨父輩一起大步前行。他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但知道這裡一定會有人盼著他迴歸,這使他心中溫暖。他暗念著父親說過的話:不要留戀,因為失去的都會再回來。雖然長大之後,他明白這只是個謊言,失去的永遠不可能復回,比如家人、故國與時光。但這個世上的鐵肩膀沒有幾副,敢於擔當的人沒有幾個。穆如氏族撐著天下的一半,不論在繁華帝都,還是在苦寒之地,不論還剩幾人,這份光榮與高傲,他們永遠也不會丟棄。
之四 碩風和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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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霧如低拂過地面的雲,被撕成輕薄的片縷,在閃著金光的河流上緩緩滑過。和朔草原上的每一片草葉都閃耀起初升太陽的光澤。
數百個白色的氈包遍佈在這青翠草原之上,像綠茸上的蘑菇。天空有著白色羽背的鳥兒飛過,鳴叫著向北而去。
氈簾一挑,一個少年躍了出來,抬頭望望這晴朗的天空,發出一聲歡呼,揮舞雙臂,向草地上的馬群奔了過去。一聲呼哨,那馬群之中,就有一匹毛色光亮的高大駿馬賓士而來,馬群也一起轉向,跟隨著這匹頭馬向少年迎來。
那馬剛到身邊,不等它停步,少年手輕輕一搭馬背,人已在馬上,呼嘯著向前而去。馬群奔騰跟隨,隆隆的蹄聲和少年的興奮呼吼聲夾雜著奔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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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碩風和葉並不知道天下有多大,從最南的帳篷到最北的帳篷,騎馬只要十幾步便住著這個部落的所有人。而近百里外,會有另一個部落。碩風和葉不知道草原是否會這樣無窮無際地延伸,是否部落之外還是部落,是否世上所有的人都這樣居住在帳篷裡。但他聽說過遙遠的南方有大海,海的那邊是另外一種人,過著另外一種生活,他們造起土牆把自己圍起來,他們不放牧牛羊卻種植可以吃的植物。
在碩風和葉十四歲的時候,這少年站在草原上,望著亙古不變的雲天,以為自己的一生也將像父母們一樣度過。作為一個賤民,終日與羊群一樣逐水草而居,讓風把臉龐燙得焦黃,娶一個鄰部的姑娘,生上七八個孩子,就這樣數著牛羊過一輩子。
直到他看見了那個人。
他騎著的戰馬,名叫踏雪,毛髮像黑色的金子,閃閃發亮,四蹄卻是純白的,奔跑起來,像足不沾地駕雲而行。
他穿著的戰甲,泛著冷冷的鐵光,肩上虎顱,腕上銀蛟,腰間龍筋絛,彷彿世間猛獸都伏於他腳下,他在馬上坐得筆直,像戰神巡視四方,所有的牧民遠遠望見都要下馬跪伏,沒有人敢在他面前策馬。
他臂間挎著那把冰琢一般的戰刀,名叫寒徹,聽說當刀拔出時,風雪就從刀尖湧出,他舉起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