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叫到哪一衙門,這一衙門的人便上前,奏事官手付折匣口誦旨意,或“依議”或“知道了”或“另有旨”,雖傳送上百件,決無差錯,此事不必贅言。
最後打了幾個響鞭,樂聲中聖駕回鑾。
昨日熊希齡抱著冰袋子在天井子裡坐了半晌,發了身熱汗,這病稍見起色,但起身時兀自渾身痠疼。他散穿著一件醬色風毛湖綢夾袍,吃過點心,在西花園書房中倚窗而坐,信手從架上抽出一本書,剛看了兩章,便聽簷下鸚鵡學舌叫道:“相爺,有客!相爺,有客!”
“好一隻善解人意的扁毛畜生!”外邊突然傳來一聲笑語,接著便聽簾子一響,梁啟超和載灃抬腿進來,含笑對愣著的熊希齡說:“秉三,內閣裡一日三會,摺子一大摞,你卻偷得浮生半日閒,我們瞧著不過,便攪你清夢來了。”
熊希齡忙放下書卷,手腳沒處擱,一疊聲吆喝著下人們上茶來,嘴裡只是說:“你們倒說得風涼話,我巴不得早日好利索了,回去公幹呢,可這身子骨不爭氣啊。”
“相爺,有客!相爺,有客!”那隻鸚鵡又沒頭沒腦的叫起來。
“真是個扁毛畜生,吃飽了便在我耳邊聒噪,看我不打翻了你。”說罷,趿著鞋跳開竹簾子便向外一張,梁啟超和載灃背手立在窗下,臉上只是笑。
便在這當兒,熊希齡正與進來的那人撞個滿懷,只聽那人道:“喝,秉三家裡是什麼規矩,竟還有堵著門子不讓人進的道理。”說罷,那人抬腳步入正廳。
熊希齡不看則可,一看忙納頭便拜,嘴裡顛三倒四的說:“臣……臣……熊希齡……恭迎……恕臣失儀之罪。”
來人正是關緒清,鎮國公載洵、滿洲副都統志均,還有幾個上書房的太監隨侍入內。
“起來吧,地上涼,今兒個御門聽政,你不去看朕,朕便來看你了。”關緒清笑著把熊希齡攙起。
載洵在一旁打趣道:“皇上不必扶他起來,秉三是風熱之症,最要緊是覓個清涼去處,若能就地睡上一夜,這病一準兒見好。”
說罷,眾人一陣大笑,熊希齡紅著臉,一時手足無措。
關緒清這遭來只穿了件便服,瞅瞅熊希齡尷尬的臉色,便道:“屋裡陰暗,既然秉三要覓個清涼去處,咱們便在天井子下敘談。”
說話間眾人便來到院子裡,太監早已搬過竹椅來,在一旁打扇,關緒清撩袍坐下,抬眼望了望院子裡,竹影橫斜,搭著絲瓜棚、葡萄架,別有一番意趣,便說:“朕也來你這兒覓個清靜,這園子置得好,有幾分生氣,不像別人家的園子不是名花便是名草,以為是大雅其實是俗了。”
眾人紛紛點頭稱善。
忽聽簷下那隻鸚鵡又叫道:“古德貓獰,古德貓獰!”
眾人驚詫不已,還沒等皇上見問,熊希齡便笑道:“都是那洋鬼子莊士敦,平日裡過府便愛逗這扁毛畜生,這不,學了一嘴的洋文。”
關緒清說道:“莊士敦有心,他的鳥語和這鳥正對了路子,這便叫做鳥語嘛。”惹得眾人又是一陣轟笑。
“相爺!”一個小廝捧著溼漉漉一杯土,興奮地跑進來,笑嘻嘻道:“真是個稀罕物兒,紫紅蘑菇,蟹殼兒似的,還是硬的!”熊希齡突然眼睛一亮,矍然起身道:“靈芝!皇上臨幸臣家,天生祥瑞啊!”他突然想起前天皇上還在硃批上申斥河南省長“妄言祥瑞”的話,就忙頓住了,面現尷尬之色。
關緒清立刻看出來了,笑呵呵道:“祥瑞還是有的。天下興,河圖洛書出;天下亂,山川河湖崩。秉三學富五車,還不懂這個理兒嗎?”
梁啟超也過來打趣道:“秉三,怎麼,皇上來了連你的好茶也不捨得上麼?”
熊希齡一拍腦袋,說道:“恕臣失儀之罪!臣在皇上手裡辦了十年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