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時過境遷 。。。
英國的九月,多雨時節。
天空彷彿蒙上了黑紗,陽光就像奢侈的希望,偶爾享之便如同貴族。
那一日雨後,暖日如橙,秋風微澀,時間閒散得彷彿不會流動。殷凌反覆把玩了一會兒手機,神情怔忡,許久才放下手,低下頭翻看膝蓋上的筆記。
她的姿勢慵懶而愜意,像只在午後曬太陽的白毛狐狸,賴皮地坐在人影蕭瑟的露天背椅上。可惜因為身材不夠高,雙腳只能無奈地懸空,卻彷彿很享受這樣的姿態,麻桿似的細腿順著風勢,晃來又蕩去。
她似是專心地看著書,目光卻流連在身前那群爭相奪食著沫屑的海鳥身上,看著它們肉肉的身軀,嘴裡的唸叨就從“Financial”、“Trade”,變成了“一塊肉,兩塊肉,三塊……”
念著,念著,肚子就突然傳出的“咕嚕”的一聲響,震得空蕩蕩的胃部一陣抽搐:唉!餓啊!
殷凌揉著肚子,若有人此刻問她今年最後悔的事兒,她鐵定會毫不猶豫地回答——昨兒個夜裡的“大餐”。
她一時心軟,錯失良機,只得眼睜睜地看著最後兩貢丸飄進了童撤的大嘴。然後,喉嚨一滾,沒了!
可惜啊,不過一秒之差,就造就了一份奪取不及的殘念!殷凌眼巴巴地嚥了咽口水,這才知道原來只要室內無眼,就算隔牆有帥哥,也無法阻止所謂的淑女豪邁地張開血盆大口!
忍不住拉撥了下自己的嘴,她不由在心裡委屈地哀聲:她恨啊!為啥孃親把她的眼睛生得烏溜溜的大,卻沒給她張能塞的大嘴?害她只能看不能吃,那個心酸哪!pH值光速下降,醋都不用買了!
餘光一撇,這才發現不久前才對她拋了個媚眼的金毛帥哥,刺客正目瞪口呆地看著她粗魯的姿態,彷彿看著ET驟然降臨。
啊拉拉,淑女的真相暴露了!殷凌嫣然一笑,沒等對方回神,突然把頭一仰,迸出一計聲情並茂地狼嚎:“Meat ball!Where are you?”
這一嚎,聲遠悠長;
這一嚎,氣勢如虹;
這一嚎,桃花盡散……
那金毛被這一嚎嚇得差點摔了個趔趄,磕磕絆絆好不狼狽。殷凌見狀更是肆無忌憚的大笑出聲,直笑到那可憐的帥哥羞窘不已,三步並兩步落荒而逃,她才仰起了腦袋,讓盈眶的淚水淌了回去:
天,還真是藍啊……
手機再次奏響了憂鬱的歌聲,這是它今天第四十次的唱響。殷凌瞄了眼號碼,毫不猶豫的按下了掛機鍵,讓它重複了前三十九通的命運。閃爍著的螢幕卻在切斷來電後,固執地停留在簡訊的畫面上:“殷殷,我要結婚了,這一次,你還願意做我的伴娘嗎?”
願意?怎麼可能?在發生了那些事之後,在她躲避了整整四年之後,在她即便只要稍微想起那一天,心就會抽痛不已之後……
殷凌帶著一臉不可思議的笑,許久才像認了輸般,低喃:“去就去,誰怕誰啊……”
然後,她將臉埋進了膝蓋,久久不動。
天色漸昏,夕陽如血。
幽靜的河岸小路上,人影闌珊,只有縮成一團的殷凌,固執地窩在長長的椅上。
她的周身圍繞著許多白色的海鷗,撲著翅膀,爭相啄食。
不知何時,一點透明的晶瑩,無聲地滑下她光潔的臉頰,滴落在纖指緊握著的手機上。手掌緊緊掩蓋的地方,貼著張泛了白髮了黃的大頭貼——
那上面有一個優雅帥氣的男孩,吻著年少青春的她。
原來不管時光流逝多少,她終究是個固執的笨蛋。
這個寂寞的城市曾收留了無處可去的她,卻終究不能成為她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