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施禮淡然道:“山人南宮望,表字子淵,請教公子尊姓大名!”
孔晟微笑還禮:“在下江寧人,敝姓孔,自江南遊學至此。路遇此地,聞先生天籟琴音,一時魯莽,簫聲相和,有得罪冒犯之處,還請先生見諒!”
因為有李萱的教訓在,孔晟不願意再向陌生人透露真實姓名,免得再生是非。
南宮望眉梢一挑,眸光道:“孔公子簫技造詣非凡,遠勝山人。請問公子,方才的簫曲……是何名,可否教我?”
南宮望深深凝望著孔晟,眸光中漸漸彌散出來的濃烈的哀傷和期冀,看得孔晟心有慼慼焉。他心道:此人一定有痛徹心扉的傷痛歷久彌新,看這情形,多半是紅顏逝去之痛吧?
孔晟一念及此,便神色一肅道:“此曲名葬花吟,若是先生喜歡,在下定將曲譜譽寫奉上。”
“葬花吟……”南宮望喃喃自語,神色越加的哀傷:“真是冥冥中註定的緣分,我做別花賦,今又有葬花吟……如花啊如花,你在天有靈,可曾聽到?”
“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遊絲軟系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漂泊難尋覓。花開易見落難尋,階前愁煞葬花人……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孔晟一口氣緩緩吟道,他的眼前慢慢浮現出這樣一幅景象:弱不禁風腰細撫柳的古典美人,扛著小鋤,在漫天飛舞的花瓣雨中憂鬱獨行,卻淹沒進花海深處不知歸路。
南宮望渾身一震,淚如雨下,旋即掩面放聲慟哭。
孔晟輕嘆一聲,默然望著對方,也不勸慰。
這人的痛痛到了骨子裡,這種發乎於靈魂深處的痛,這種為情所傷的絕戀,豈是外人所能寬解的?
李萱在坡下聽到孔晟吟唱,眸中閃爍著複雜的光彩。她是習武之人,不讓鬚眉的巾幗英豪,所好的是征戰殺伐統率大軍,而謀圖的則是奮不顧身光復大唐江山社稷,很少有柔情掛肚的時候,孔晟此番信手拈來的吟唱悽婉動人,在這瞬間勾動了她內心深處的一處柔軟心絃。
“這小賊算是才學驚世,信手拈來都是華麗文章,可惜如此人才卻不能為我所用,可能還要投賊叛國,真是可惜可嘆!”
孔晟在坡上凝望著南宮望,不知李萱此刻生出的幾多玲瓏心思。
良久。南宮望才慢慢平靜下來,他深深向孔晟躬身下去:“拙荊如花一年前夭亡,南宮望做別花賦並譜曲紀念亡妻,不成想,又遇公子巧得葬花吟,實在是上天註定。公子妙曲,深知我心,別有所報,請公子受我一禮!”
孔晟避了過去:“先生對夫人初衷不改,情深意重,足以感天動地。在下何德何能,敢受先生大禮?”
南宮望卻堅持著將大禮參拜下去,然後才起身向孔晟點了點頭,平身而立,與孔晟談笑生風,交流著剛才那首名為葬花吟的曲子。南宮望是精通音律的天才,音律這個玩意本來就是一通百通、觸類旁通,孔晟將曲譜中的幾處“關鍵”細說一遍,都不用孔晟再譽寫曲譜,南宮望就掌握得差不多了。
南宮望再次拜了下去:“公子賜曲,山人感激不盡。這一拜,替亡妻所拜!”
孔晟笑著避讓了開去,心頭感慨萬千。他不知道眼前這神秘文士對他那名叫如花的亡妻究竟懷著怎樣的思念之情,但察其言觀其行,應該是山高水深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了。
南宮望向孔晟作揖人別,他緩步走上山坡走回涼棚,突然面向山崗揮了揮手,陡然間從涼棚之側的密林中奔出數名年約十五六歲的小廝,琴童書童打扮。
兩名書童將南宮望的古琴收起裝入琴囊,然後肅立在其身後。而另外一名書童則奔出涼棚,搖動著手裡的一面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