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向依然是女扮男裝的女兒東雪,她氣質清靈優雅,處世從容淡定,這二十年來,他這個爹幾乎沒見她真哭過惱過,永遠都是個處世淡然,不憂不懼的孩子。
這樣的女子,恐是這世間絕無僅有的了。這天底下,真有配得上她的男子嗎?或者該說,這天底下,真有可以讓她心動的男子嗎?
如果真有……他該讓她去嗎?還是,要她今生今世平安度日就好?一輩子無情無愛無親人?
唉。難啊。
“看不出什麼。只覺得今晚的月亮很美。”阮東雪一笑,看向她爹,阮言朗正一臉詫異地望住她。
“真看不出一點什麼?”他疑惑地看著她。
雖然女兒因為天生能感應很多事,所以在後天的很多學習都沒有真的深入去接觸,觀天象的能力自然遠不及他,但至少,也該看出一丁點什麼的,怎麼可能什麼都沒有,只有又大又圓又美的月亮?還是,因為她……完全無法感應到屬於她自己的事?
是了,恐怕是這樣的。
從小到大,她所感應到的吉凶禍福,通常都不是她自己的事,而是身旁的人事物。
“是啊。該有什麼嗎?爹?”她不以為意道。也許是因為有些能力是天生的,所以,她反倒在研究巫法觀天象這方面,沒有太多的著墨與得失心,凡事甚是隨意。
“就是——”阮言朗頓住,突然問:“你已經二十了,想過婚嫁嗎?”
阮東雪一愣,又笑。“爹是要兒子娶妻了嗎?”
阮言朗瞪大眼,覺得自己快要被她給氣瘋。“我是認真的,阮東雪,你明明知道爹在問什麼!”
真把自己當兒子了嗎?這樣說,是故意氣他的嗎?在惱他嗎?如果她真的會氣他惱他也就罷了,可是,她怎麼看都是在跟他這個爹玩呢。雖說她處世永遠從容淡定,但小小玩性是有的,他這個爹也是被她玩了好幾次才知道自己不小心被她平靜的表相所迷惑,被玩了許久。
阮東雪看著爹,搖搖頭。“我這樣很好,在這村裡,人人喚我東雪先生,我這東雪先生是大家的夫子,一輩子都是,除非離開望月村,但,我鐵定捨不得這裡又大又圓的月亮。”
說著,她再次望向天空那又大又明亮的月,突然有點不想跟爹再聊下去了,預感不太好呵,連天空上又大又明的月可能也沒法子讓她的心情變得好些,如果她再繼續待在這裡的話。
“爹,我要進屋去了,好冷。”
她在胡說。明明天氣暖得很。
正要轉身進屋去,阮言朗連忙道:“如果,爹要你離開呢?”
腳步一頓。“爹要跟我一起嗎?那好。”
她的性子本就極溫,至少表現在外頭的她是這樣的,不會對任何事過於堅持,雖然她不喜歡離開望月村,但如果爹想要,她自然是陪著走。
“不是說捨不得這裡的月亮?”真容易說話啊。阮言朗在心裡輕嘆,這樣的她如果離開自己,會不會隨便一個人就把她吃得死死的?永遠不把喜怒哀樂表現出來的她,有人可以懂她惜她憐她嗎?
“可我更捨不得爹啊。”
“爹總有一天會離開這世上,如果我走了,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吧?”
阮東雪轉過身,清麗的眸定定地落在他臉上。“不要說了,爹,我現在耳朵不太舒服,聽不清楚,你知道的吧?我的病總是一陣一陣的,現在剛好犯病了,有話改天再說。”
忍不住,她又抬起頭來看了黑暗的天空一眼,這幾天,爹煩擾的就是這個嗎?他的人間壽命將盡?
不,她看不出來,一丁點都看不出來,人的壽命哪能從天象窺見?除非是天皇。所以,爹在天上所看見的,絕不可能是他的壽命將盡這類的預言,究竟,是什麼……她真的不是很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