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吃了許久,品嚐成為他最近不多有的奢侈享受。享受是需要時間的。
拋去享受劉管家文字裡的奧秘,如果非要說趙德山還有什麼享受的話,那就是漫長深夜裡的恐懼了。在那屋子裡才待了幾天,趙德山就覺得有必要出來透透氣,緩解一下緊繃的神經。
遊行的隊伍浩浩蕩蕩地從餐館旁經過,趙德山忍不住往裡瞄了瞄,裡面又有許多新的面孔,有男有女,有高有瘦。他們有不一樣的身份,但現在都處在同一支隊伍裡,不分彼此。趙德山突然有種想回家的衝動,住在現在的地方,雖然鮮有人來,可他的確沒有感到什麼安全感,這種安全感不僅是因為鬧鬼而消失的,還因為心裡空落落地缺少了什麼。而在家裡就不一樣了,雖然樓道里天天都有紅衛兵查來查去的,那時他也只是擔心,等他們一走,他還是覺得家裡最安全。所謂的安全感或許就是一種內在的踏實的感覺吧。趙德山向外看了看,夜幕把他的衝動瞬間冷卻了。從這裡回家需要走很長的一段路,他的熱情不能保證把他送到那麼遠的地方,一旦熱情在中途熄滅,留給他的只有進退兩難的恐慌。這一點根本不用懷疑。
走在漆黑的路上,那具儼然失去靈魂的身體帶著趙德山穿過一條又一條的衚衕,路過一支又一支的遊行隊伍,漠然地與同樣迷離的行人擦肩而過。
耳邊突然響起門簾翻動的聲音,趙德山猛然一驚,這才發現已經來到衚衕口了。旁邊的門簾後是這條衚衕裡除了南兵馬司外唯一的一戶人家,奇怪的是,門簾後是被木板封好的門。雖然這樣,可趙德山仍認為裡面應該有人,因為他路過時經常聽到裡面有輕輕的咳嗽聲,或是拉鋸聲,或是沉重的呼吸聲。但他一次都沒見過裡面的主人。有空應該來看看才是。
翻動的門簾使他意識到風的存在,趙德山緊了緊衣服,繼續向“避難所”走去。藉助衚衕兩邊那發出淡淡光芒的路燈,趙德山遠遠地看到有一輛三輪車停在自己宅子門口,卻沒有看到人影。那三輪車似乎是知道他來了,開始動了起來,卻不是向他跑來,而是向另一邊的衚衕口跑去,三輪車上的鈴鐺丁零丁零地迴響在這條荒涼的衚衕裡。
三輪車還沒走出衚衕時,路燈已在霎時間全滅了,黑暗迅速籠罩了一切,事物在趙德山的眼前像是中了妖術般頓時消失了,只有呼呼的風聲和鈴鐺幽遠的響聲,聽得趙德山渾身發冷。他有些後悔在這麼晚的時間出來。趙德山顫抖著,希望在意志崩潰前能趕回屋子裡。可是,回到那恐怖的宅子裡他就安全了嗎?
很快,趙德山就發現為自己重新鼓起勇氣的嘗試失敗了。白天在屋子裡看過的日記在趙德山的面前飛速展現,那日記裡平淡的敘述,使趙德山感到未曾感受過的恐懼。他抖動著雙腿,猶豫著下一步該怎麼走。
不知是哪個細胞顫抖地觸動了趙德山的那根記憶神經,記憶在夜裡使他嚇得跳了起來。他猛然記起,今天是6月12日,根據劉管家的日記——
今天是小姐的生日。
第十一章 靈驗的詛咒
“誰啊?”小姐在昏暗的屋子裡抖了抖,才含糊地問出來。
“是我。”門口的人答話了。
是夫人,是小姐的母親。小姐的身體一下放鬆了下來,她急忙答道:“等一下啊。”趕忙收拾好桌子上的信。母親是不喜歡姑老爺的,雖然姑老爺年輕有為,但母親認為他太過高傲,還有點自私。這可能與母親的出身有關。吳炳湘也不怎麼喜歡姑老爺,但他是那種特別寵愛女兒的人,表面上並沒有進行過多的干涉。除非事情到了非要做出決定的那一步,他才會出面反對。為這事,他們三個人有時還會討論一下,結果都是不歡而散。這次來北京,吳炳湘也沒有告訴姑老爺,小姐寫這封信也是想讓她日夜思念的姑老爺來找她,陪她在這繁華的北京城裡四處看看。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