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著銀劍,緩步而出,“你與這妖孽假意周旋,讓我們有餘裕佈陣,這回,你是立下大功了。”
大功?他痛得喘不過氣,女使的話依舊清楚地傳進耳裡,他驚疑地看向搶著擋在他身前的少女。
“娘!”她護著身後的他,哀求道:“放過他吧!他答允了我不再傷人,要不,讓他立刻離開這裡,永遠不再回來,放過他吧!”
“你還說這種話?你既然替娘引路,難道還想不透娘給你說的那番道理?”女使嚴峻道:“過來這裡,他既讓咒蛇纏上,必死無疑,莫要他臨死發瘋,拿你作人質,讓我多費工夫。快過來!”
是她引路?是她引路?
他不願相信,可怎能不信?他藏匿此處,除她之外無第二人知曉,姬家女人這般蜂擁而至,分明是事前便有了佈置,不是她引來的,會是誰?何況她袖藏銀符,早就備下對付他的陷阱!
他受過多少重傷,都沒這一次痛徹心扉。
他眸底湧起紅霧,一咬牙,猝然扣住她頸項拉回,將她壓在身下。
眾女驚呼一聲,同時搶上前兩步,劍尖箭鏃對準了他,只要女使一聲令下,便要將他當場斃命。
他恍若不覺,扣緊她細白頸項,鎖住她驚恐慌亂的眼神。
她小臉淚痕縱橫,哭道:“對不起,埃米爾……”
對不起?對不起什麼?
對不起她出賣他?對不起請饒她一命?對不起她終究將他當成妖魔看待?
他眸光中又是怨毒,又是悽楚,痛苦絕望,眼底的紅霧聚為血色淚水,淌落他雪白的頰,滴在她小瞼上,暈成朵朵鮮豔。
“因為有你,我以為……我終於能作為一個人,活下去……和你在一起,活下去。”他嗓音嘶啞,悽然一笑,“原來,這一切只是我的妄想嗎?人與妖,終歸殊途……”
他緩緩抬掌,嗄聲道:“你要殊途,我就給你殊途。”猛地出掌,重重打在她左肩。
她肩骨碎裂,噴出一口鮮血,聽見孃親怒斥一聲:“妖孽!”
女使提銀劍往他剌來,他側身避過,女使接連三劍,他避開兩招,第三劍卻剌入他胸口,他抬起右掌,插入女使心房。
“不要……”她尖叫,左肩劇痛,又咳出一大口血,淚眼模糊地看著母親倒地,哭叫道:“娘!娘!”
眾女一擁而上,他拔出胸口的劍,衝入人群,刀劍砍在他身上,他恍若無所感,赤手空拳地撕開每一具身體。
慘呼聲此起彼落,月色被血染紅。
她小臉駭白,只是淌淚,看著他如虎入羊群,殺死她的大姨、她新婚三天的表姐、她隔鄰的雙生姐妹,殺死與她朝夕生活的族人。
“不要!不要!不要……”她哀哀哭泣,喚不回那個殺紅了眼的少年。一個個倒地的親人,一遍遍撕碎她的心……
最後一個女人也倒下,一切復歸於平靜。
他靜靜矗立遍地屍體之間,半晌,轉身走到她面前。她為他做的新袍已割得七零八落,露出他佈滿傷口的白皙身軀,血流了他滿身,但傷口迅速合攏,最終變為一道道豔麗紅痕。
她已流不出淚,愣愣睜著一雙清澈黑亮的圓眸,目光無懼無怒,空空洞洞。
他容色如死般闐寂,同樣無喜無怒。他瞧著呆滯的她,摸索著頸上的咒蛇,一把扯下,連帶撕開面板,鮮血迸流,霎時間又癒合。
“吸血鬼怕銀,可我是半個人,若不刺中要害,我死不了。咒蛇殺得了吸血鬼,卻對付不了血統不純正的我。”他輕輕笑了,悽迷自語,“到頭來,我被這人人厭棄的血統所救啊。我不是告訴過你這些嗎?你怎地沒轉述給她們知道,讓她們白白送命?”
她沒應聲,木然望著他濺滿鮮血的俊美臉龐,彷彿不識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