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有些淺淡的嗓音散進風裡,她全神貫注地聽。
陸時鋒繼續說「那是一個春天,山茶花都開了,漫山遍野的茶林很大,走進去很容易不辨方向。他們看見不遠處的一棵樹上有一朵很漂亮的紅色山茶花,你外公決定去替我祖母摘,叫她站在原地等。她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茶林深處,忽然,不知何故起了一場火。
「火是從你外公進去的那個方向燒出來的,很快就變大,鋪天蔽日。祖母急切地呼喚你外公的名字,可是,大火中根本聽不到任何回應。
「她想衝過去救他,沒沖幾步就被一個人拉住了胳膊。
「她回頭一看,是我祖父。
「祖父死死地抓著她,說什麼也不讓她往火場裡沖,這個時候火更大了,把他們兩個也圍了起來。濃煙滾滾,嗆得人呼吸困難,流眼淚,祖母抵不住,暈了過去……」
他的嗓音依然很淡,帶著一種她熟悉的冰冷磁性,可她卻聽得驚心動魄,火場中的一幕幕彷彿就在眼前,讓她的心不知不覺揪緊。
「然後呢?」她問。
陸時鋒說「祖母醒來時是在醫院,她只是嗆了點菸,完好無損,可聽說祖父為了救她全身大面積燒傷,被救援隊發現時,還死死地把她護在身下。她去看祖父,重症監護室裡的慘狀讓她一下子就流淚,她喃喃地問祖父為什麼那麼傻,捨命保護她,可是病床上的祖父陷入了深度昏迷,根本就無法回答。
「警察來了。
「帶了幾片被燒得慘不忍睹的碎片給她辨認,她認得那是你外公的皮帶扣和打火機。
「她問警察你外公怎麼樣了?警察告訴她,根據偵測,已經斷定是你外公在茶園深處抽菸時不小心引燃的大火,而你外公的人,已經被燒成一段焦炭。」
「不可能!」蘇星羽失聲喊了出來,她的外公明明還好好的,活到了五十多歲!
陸時鋒低頭看著她「你現在當然知道你外公沒死在那場大火裡,但對於當年的阿蘿來說,她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訴她,她的連城真的已經死了。」
蘇星羽緩慢而沉重地點頭,一時間,有些無法想像當年那個還是芬芳少女的阿蘿該如何面對這一切,這世間最痛心的事就是獲知所愛之人的噩耗了吧?就像她小時候,媽媽和外公他們一個接一個在她眼前死去……
不知不覺,她的眼中浮起了濛濛的水霧。
陸時鋒望著她,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替她拭去眼角的淚水「好端端的哭什麼,你們女人就是多愁善感。」
她側過頭去,吸了吸鼻子。
陸時鋒說「我讓人拿毛巾來給你敷下眼睛,等會吃飯的時候不好看。」
她搖了搖頭,問他「後來呢?」
陸時鋒微微皺眉,黑西裝被夕陽蒙上一層柔和的色澤「這些事惹你傷心,別聽了。」
蘇星羽慌忙說「我不傷心!我不傷心,陸時鋒,你把後面的事都告訴我好不好?」聽故事聽了一半沒後續的心情大家都懂,陸時鋒這樣做忒不厚道了。蘇星羽拿手背用力擦了擦眼睛,為了證明自己真的不傷心,還討好地向他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
陸時鋒的眉皺得更緊「不準笑。」
她連忙止住笑,有些無措地看著他。
不知為何,他的心裡忽然有隱隱的煩躁,她在他面前實在太小心翼翼,他不喜歡這樣的她。「你……」他想說什麼,卻並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倒是她的眼神更小心了,就好像生怕自己做錯了什麼惹他不肯繼續述說那段往事一般。
他剋制住心中的煩躁,繼續對她說往事「阿蘿傷心欲絕,她一開始怎麼也不肯相信你外公已經死了,她去他住的地方找他,找不到;打電話給他,電話不接,就連穆家長輩也從國內萬裡迢迢地飛到了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