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永遠筆直的脊背這時候看上去十分蕭索。
從這裡數過去,第五排,第十六列,就是媽媽的墓。
墓碑是鍾老闆立的,上面刻著幾個蒼勁的隸書:愛妻溫譚之墓。
外婆在偷偷抹淚。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淚珠從褐黃的眼眶中紛紛滾落,讓人看了心底生涼。
鍾敘敘還清清楚楚記得,當年外公外婆白髮人送黑髮人時,那昏天黑地的絕望和悲傷,那時她只有六歲。
湛墨青走上去,把手裡的鮮花放到墓前,恭恭敬敬鞠了三個躬。
外婆緊緊抓住鍾敘敘的手,手心的老繭摩挲著,嘴裡絮絮叨叨開始說起話來。無非是兒啊,孫女嫁人啦,你安心吧,你看小夥子多好之類的話,聽得鍾敘敘滿臉是淚。
其實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在母親墓前哭過了。
正在感傷間,忽然聽到外公一聲怒吼:“鍾廣濤,你這是什麼意思!”
她隔著淚水望過去,原來是父親和林姨到了。
鍾老闆一身黑色,胸前規規矩矩戴著白菊花,淡淡地望著外公:“爸爸,我來看看小譚。”
外公鐵青著臉,手指顫抖:“你來可以,她憑什麼過來?”
他指的是同樣穿著黑色套裙的林姨。不知道是不是黑色反襯的效果,鍾敘敘覺得林姨的臉特別的白,白得有些嚇人。
鍾父神色之間微微猶豫了一下:“她跟我一起來看看小譚。”
“鍾廣濤!”外公怒不可遏地罵了出來:“你這個畜生!”刷地一聲,高高揚起柺杖就要敲在鍾老闆頭上
“外公!”鍾敘敘急忙撲過去要阻止,奈何外公雖然人老,但是力氣不小,這一下又用了狠勁,她只稍微把柺杖的方向帶偏了,棍子還是重重地敲在了鍾父的右肩膀。
鍾父悶哼一聲,依然不動,臉上的表情也沒有變化,居然還很平靜。
“外公!不要打爸爸,是我叫林姨過來的!”鍾敘敘按住外公的手,生怕他又動粗。
“囡囡!”外婆叫住她,估計是氣極了,胸口在急劇地起伏,神色凝重聲音嘶啞:“到底怎麼回事!”
鍾敘敘沒有想到雙方見面的結果會這麼嚴重,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外婆的話,急得眼淚嘩嘩往下掉。
湛墨青見狀,急步走到她跟前摟住她,溫言安撫:“有話好好說,別急,別急。”
好好說,可是該怎麼說呢?
十幾年來,外公外婆沒有給鍾老闆一個好臉色,前幾天無非是想著她大婚,隱忍不發罷了,今天鍾老闆和林姨正好撞到槍口。
鍾敘敘很後悔,早知氣氛如此緊張,她絕對不會提議讓林姨來。
這麼多年的心結,妄想一日間解開,是她太天真。但是不試一試,又怎麼知道結果呢?
她握住湛墨青的手,定了定神:“外公,外婆,林姨這麼多年來辛辛苦苦照顧我,不管有什麼過節,你們就暫時不要計較好不好?看在我的份上,不要吵了,讓媽媽也清淨。”
外公恨恨地將柺杖往地上一杵,指著鍾父鼻子:“鍾廣濤,你帶上她給我滾!”
鍾父正要開口,被林姨率先打斷:“伯父伯母,我知道我對不起小譚,也不敢要你們的原諒,不過是想借今天這個機會,跟小譚好好道個歉。”
外婆揮揮手,神色蒼涼:“你快走,人都被你們害死了,道歉有什麼用?”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也多情,外婆話音一落,一陣寒風呼嘯而來,鍾敘敘感覺像掉進了冰窟一樣,冷得受不了。
林姨好像被什麼擊中一般,倒退了一步,臉色慘白,嘴唇翕動,身形輕輕顫動。
鍾父扶住她,低聲說:“我們走吧。”鍾敘敘覺得鍾老闆的聲音此刻聽在耳裡竟然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