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緩至急,而後連成嘹亮激烈的節奏,就像軍營裡點兵的軍鼓。
編鐘與銅鑼相和。樂聲凜然,磅礴大氣。
“好!”場上眾人紛紛拍手稱讚,父皇和母后也滿意地點了點頭。
謝明嵐的衣袍被晚風吹帶起來,竟然有了戰場上的萬千豪氣。他回頭看了樂工們一眼,頓時鼓樂齊鳴,聲音振聾發聵,好像激烈的戰鬥馬上就要開場。緊接著,折戟披甲的勇士們按陣列湧進了廣場。
我並非沒有見過秦王破陣樂,但此刻仍被這“聲震百里,氣蕩山谷”的樂舞所震撼。謝明嵐站於樂工之首,持著笛子,翩翩而立,像無數次出現在我的少女夢中的樣子。
接著,所有的伴奏都弱了下去,只有笛聲和鐘鼓的聲音,然後一個身著盔甲的嬌小勇士俯身衝進場來。
她持劍而舞,與謝明嵐領首的樂聲相應和。
一樂一舞,相得益彰,又渾然一體。
“受律辭元首,相將討叛臣。鹹歌破陣樂,共賞太平人。”
霓裳的劍舞,柔中帶剛,剛中化柔,把武樂的精髓展現得淋漓盡致。
此刻,她已經不是公主,而是竭力地演繹著秦王。這個戰功卓著的一代帝王。
霓裳的舞讓人賞心悅目,連我身邊的李悠都忍不住隨著眾人為她叫好。
我以為這個就是霓裳要跳秦王破陣樂的意圖。可當她忽然舞到我們面前,俯身邀舞的時候,我才猛然發現,前面的十幾年,我有多小看這個妹妹。
從小我就琴棋書畫,樣樣不會,她很清楚。
李悠來自北地,不善樂舞,她也知道。
她來邀舞,按赤京的規矩是不得不出。但只要我們兩個根本不會跳舞的人出去,結局必定是貽笑大方。
在龐大的樂聲中,霓裳抬起頭來看我,臉上帶著禮節性的微笑,那笑卻讓我涼到心裡去。
霍勇說,“怎麼,六公主和駙馬是不應舞麼?”
“爹,六公主和北邊來的駙馬哪會跳舞啊。”霍羽懶懶地說。聽到他說話的大臣們紛紛鬨笑起來。
我惱怒地看向太子,太子看向父皇,父皇看向母后。一時之間,沒有人出來緩和局面。
外國使臣都好奇地往我們這裡看。忽然,那個龜茲使臣站起來,對著李悠大聲吆喝了幾句。緊接著,突厥的使臣也站起來,揮手說著突厥語,那意思好像是要讓李悠上場跳舞。
然後不知怎麼的,好幾國的使臣都站了起來,各自說著自己國家的語言,好像都在讓李悠上場。
場面又變得亂哄哄的。
李悠擺了擺手,站起來向他們鞠躬。
那突厥的使臣急了,幾步衝過來,扯著李悠就把他往舞隊裡面拉。
李悠無辜地看向我,我絕望地避開他的目光。
駙馬,對不起,不是我不救你,是我救不了你。
我聽見那突厥使臣很生硬地說,“樂!樂!”
然後,樂聲再次響起來了。
我等對面霍黨們的鬨笑聲,我等霓裳的嘲笑聲,我等王明珠的嘲諷。可是沒有,整個廣場隨著音樂的響起,而越發地安靜,安靜到好像只剩下音樂和跳舞的聲音。
“李畫堂,你不看麼?”王明珠在我身邊說。
我終於抬起頭來,往廣場的正中看去。
那個身影,好像融入了龐大的舞陣之中,若不是他的衣著與整個舞隊不符,我根本分不出他來。只見他與所有勇士一起,和著樂聲,時而俯身前行,時而旋轉跳躍,時而奔跑變化陣型,一點差錯都沒有。然後在樂聲最激盪的時候,勇士們把他推到最前面,讓他獨舞。
這不是真的。
我站了起來,然後太子和王明珠也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