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盈抱著他坐下來,問我,“畫堂妹妹,你突然這麼急地找我,是不是赤京那邊出了什麼事?”
我拿著手帕,嘆了口氣說,“其實,只是我近來找著一名手藝不錯的廚子,會做幾樣我們家鄉的小菜,表哥你不妨嘗一嘗?許久沒回赤京,應該都忘了味道吧?”
他動了動嘴角,沉默不語,我忙命人上菜。銳兒趁機從他的腿上跳下去,坐到我的身邊。我一邊摸著他的小腦袋,一邊裝作不經意地問,“表哥,你這些年可有跟舅舅和明珠姐聯絡?”
“甚……甚少。”
“是了,現在霍勇看他們看得那麼緊,我也許久不曾聯絡過了。”
他的嘴唇微微開合,身體往前傾了傾,似乎想說什麼,最後似又都吞了回去。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當活到這個年紀以後,恩怨情仇都看淡了。年少時懵懂無知,天真爛漫,總有許多的玩伴,日子也過得無憂無慮。但許多年過去,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小二把明之做好的菜端上來,王盈一看,兩眼就亮了,“是,是,就是這個樣子的!連聞起來的味道也像!”
“嚐嚐?”
“好,好。”他舉筷子,夾了一口菜進口中,閉目咀嚼了好一會兒,好像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然後他睜開眼睛,眼眶竟然紅了。他喃喃道,“還是赤京好啊。那一幫子人,打馬球,投壺,吃吃喝喝……一轉眼這麼多年了。在外的這些年,雖然牢牢記著霍勇說的……”他頓覺失言,不再往下說了。
我見喚醒了他的情愫,便站起來開啟窗子。因為戰時的緣故,行人比往日的少,偌大的街道顯得有些冷清。幾個總角小兒正在街角玩捉迷藏,我說,“表哥,你還記得,小時候玩捉迷藏,你們總找不到我,只有那個人能找到嗎?”
“記得啊,怎麼不記得。”他也起身,與我並排站著,充滿興致地說,“我還記得那個時候你特別兇,總是把謝明嵐耍得團團轉。我一早就知道那小子準是喜歡你。對了,我們還打過呢。說誰輸了誰就不要再接近你……那小子平時看起來跟個小兔子一樣,打起架來可狠了,不要命的!”他看我一眼,輕柔地笑了,“可是,後來我們誰都沒有娶到你。”
“表舅舅!”銳兒突然擠到我們兩人之間,雙手叉腰,充滿敵意地看著王盈,“我娘是我爹娶的!她只能是我爹的!”
王盈哈哈大笑起來,摸了摸銳兒的頭。我看了銳兒一眼,也笑了。
我終於問出口,“表哥,你還想回赤京去嗎?你還想見舅舅和明珠姐嗎?”
“想!”他脫口而出,說完之後又開始躲閃,“爹和妹妹也不是我想見就能見的……畫堂,有什麼事找我幫忙你快說……我還得回去……”
“表哥!”我用空著的手拉住他的胳膊,“我要你幫王爺和整個西北!”
“畫堂……你……”他往後退了好幾步,搖頭,“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我先回去……”他轉身匆匆就要往外走,我叫了一聲,“王盈,你站住!”
他停下來,健壯的背影對著我,沒有回頭。
“你告訴我,霍勇許你什麼條件?是榮華富貴,是高官厚祿,還是美人良配?這些等蕩平了霍黨之後,皇上也會給你,你為什麼一定要聽他們的……?”
“畫堂,你別問了。我不能幫你,不能!”他慌忙地就要往外走。就在這時,雅間的門忽然開了,一個人站在門口,擋住了他的去路。我和王盈皆是一驚,因為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此刻本該遠在突厥的李悠。
李悠穿著突厥人的衣服,風塵僕僕的,臉上滿是疲憊。饒是如此,一身貴氣也叫人不敢直視。他穿突厥衣服的時候,總有一種渾然契合的野性,像是一隻匐行的猛獸。
銳兒蹬了蹬腿,我把他放到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