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他說的話,也是她頭一次聽見的。她從來沒有想過要找人當她的避風港,因為她一直以來只想著靠她自己。然而現在卻突然有人來跟她說--靠在他肩膀上休息吧,他會一直聽著自己傾訴。
她像從來沒有被人捧在手心上的孩子一樣,忽然被人如此珍視,忍不住便默默從眼角掉下了眼淚,剛才心裡那憤憤不平的心情也被一掃而空了。
眼淚滴了在林天宇的手臂上,他也不在意,只是默默地陪著她。
兩人就這樣坐在階梯上,看著校外路上走過的人,還有天上飄過的雲。時間不知不覺的流逝,兩人卻不捨得挪動身子。
「你不是要去練水嗎?」任惟伊問道。
「我去跟藍教練請了一天的假,就今天放自己一個假。」林天宇答道。事實上是他看到任惟伊的樣子,有點不放心,便在下課後匆匆跑了去跟教練請假,然後便立刻趕去圖書館。
然而卻發現任惟伊不在。他想起了李伯伯的話,便跑了來這裡碰碰運氣,果然她在這裡。
李伯伯說過的,只要她心情不好,便會來這裡。
他想,她現在一定為著某些事情很難過吧。
任惟伊「切」了一聲。
隔了一會兒,她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憐?」
林天宇略微側頭看著她,只見她長長的睫毛顫啊顫,像是有點兒不安的樣子。
「為甚麼可憐?」林天宇反問她。
任惟伊默了默,然後平靜地道:「很多事情,都是力不從心的狀態。明明家裡那麼窮,還要來這種像貴族學校一樣的地方讀書。考第一又怎麼樣,連像樣的生活都沒有,也從來沒有得到任何稱讚,這第一的名份也無法改變些甚麼。無法守住自己的家人,爸爸離去了,現在又說欠下了二十萬債,最後只能折磨媽媽……」
林天宇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聽著。這不是她願意隨口說出來的事情,他非常清楚這一點。
「生活是不是都是這樣的?是不是我太小題大做了?是不是我的忍耐力和抗壓力太差了?」她繼續說道。
雖然剛才哭起來的時候情緒起伏得很厲害,但現在靠在他的肩膀上,慢慢說出這些事情來的時候,好像好了一點兒了,那些情緒也漸漸平伏了下來。
然後林天宇才知道,這是任惟伊十六年來的人生。
即使頂著全年級第一的光環,生活裡卻是這樣的難受。一個人扛下那孤獨又沉重的情感,看起來像是很堅強的人一樣,甚至還帶著刺,高傲的不願意讓人靠近。
原來越孤獨的人,築起來的圍牆便越高,很難才願意讓人進去看一看。
而現在,他像看見了那圍牆開了一道窗,即使不是全部,但他也可以窺見一點點她心裡的想法。
「都會過去的。再難過的事情都會有一天過去的,但一定要咬著牙捱過去。一開始的時候肯定會覺得很難捱,好像不可能一樣,但後面回頭的時候就會發現都跨過去了。」他說著,好像是對她說的,實際也是對自己說的。
兩人又靜靜地看著頭頂上的天空變換著顏色,從透明的藍色,到淺淺的粉色,再到濃鬱的橘色。任惟伊漸漸想起,那些在林天宇臉上走過的宇宙的影子。
過了不知道多久,任惟伊的腦袋晃了晃,點了一個空,她猛地一睜眼,才知道自己剛剛在林天宇的肩膀上睡著了。可能是因為自己剛剛哭過一場,雙眼特別痠痛的緣故。
她只見林天宇一直護著自己的肩膀,待她醒了以後,便很自然的替她整理稍亂的髮絲。任惟伊以為自己做了一個又甜又苦的夢,但醒來後看見他近在眼前的臉,才知道這原來不是夢。
「我們走吧?」林天宇看了她一眼。任惟伊點了點頭,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