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惟伊默了默,猶豫了一會兒,只好讓開了手。
林天宇輕輕地掀起了褲腳,只見近腳踝處有一處大概兩寸長的傷口,白皙的面板被劃破了皮,一下一下地滲著血。
他的心緊了緊,喉嚨幹啞,一時說不出話來。那鮮血看起來動魄驚心,他差點連呼吸都要止住。
「剛剛一不小心沒看清楚路所以踩空了。」任惟伊儘量輕鬆地說道。其實剛才的畫面並不如她描述的那段輕描淡寫,尤其是被尖銳的石頭劃破皮的那刻,那痛楚幾乎是錐心的,然而她不想他太擔心,所以其餘的一概不說。
她還對著他笑了笑。
但林天宇笑不出來。
他把她的褲子捲了起來,想著檢查還有沒有傷到哪裡,但捲到一半,便霍地停住了手裡的動作。
任惟伊左邊的小腿處有一片像是癒合了很久的傷口,不規則的像橢圓的形狀,那片的面板比周圍的還要再冷白一點,上面有一個個小小的淡肉色的點。
林天宇凝視著那傷處,想說的話統統卡了在喉嚨,久久不能言語。
任惟伊裝作沒事的把褲子又放了下來。動了動身,想著要起來。她想她差不多應該要回去了,宋程程和李少艾不知道有多擔心。
但林天宇按住了她。他快速地打了電話給顧政報了平安,然後轉過身來,現出結實寬闊的背部,說道:「上來。」
任惟伊有點猶豫,她又想起他剛才的那陣沉默,忽然無念無想,道:「我可以自己走。」
「上來。」林天宇幾乎是同一秒說道。他的身影在她面前一動不動,就像是一座可靠的大山一樣,引誘著她靠上去。
任惟伊最後還是投降了。她的身子趴了上去,手臂圈在他的胸前,下巴墊在他的肩窩處。林天宇有力的胳臂勾住了她的雙腿,一步一步緩緩地走回去。
她記得那會兒他在學校裡打籃球,他的肩膀看起來又寬又闊,那時她心裡想過,不知道被他背著會是怎樣的感覺,不知道他的肩膀是不是比她爸爸的還要可靠。
而現在她就趴在他的背上,果然如她曾經想像過的,那就像是一個安全又可靠的地方,好像不管外面發生甚麼事情,是呼嘯風雨也好,是波濤洶湧也好,只要他在,她就有了一種被保護的感覺,她可以穩穩地站在原地,不用擔心受傷害。就像小時候那樣,就像她小時候站在爸爸身後那樣。
林天宇的腳一步一步踩著地上的枯葉,發出了喀沙喀沙的聲響。
「甚麼時候的事?」林天宇隔了不知道多久,終於開了口。
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聽得見他低沉的聲線。
任惟伊以為他說的是剛剛劃到的傷口,便道:「剛才走路下坡的時候,路有點陡,而且地上面的枯葉……」
她的話還沒說完,林又宇打斷了她:「我說小腿上的疤痕。」
任惟伊默了默,然後說:「為甚麼要問?剛才看到的時候還那麼嫌棄。」
這就是她一直把疤痕藏起來的原因。自她懂事以來,她就把疤痕藏起來,外出的時候從來沒有穿過短褲短裙,校服雖然穿的是短裙,但還好配的是長襪,所以這麼多年以來她都覺得自己藏得很好。
有時候想想,連自己都無法接受的傷疤,還有誰能坦然的樂意的接受她呢?連自己都覺得噁心的疤痕,還有誰能毫不介意的注視呢?
所以即使她劃破了皮,她都不想讓林天宇看見。她覺得能藏一天就是一天。現在的她,不可能把自己所有的不好都呈現給他看。
然而他堅持要看,及後並非本意的看見了她的傷疤,那像世界所有都停止了的表情和眼神,她就明白了。
他不可能不介意的。他也不可能不嫌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