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艾心裡頭一激動。其實她這人挺愛說話的,卻偏偏碰上了一個這麼高冷的同桌,這幾個月裡差點沒把嘴巴悶臭了。現在他肯跟自己說多一句,她都覺得很開心。
「六、七歲的時候。其實我學過挺多東西的,不過都一事無成,沒有甚麼天份。我覺得藝術這些東西嘛,有天份的去學才比較好,不然像我這種,去了也是浪費社會資源,扶不上壁啊。一跟有天賦的人對比,真的不要太殘忍!」李少艾怏怏地道。
「學了多久就放棄了?」傅靖竟然還接了下去問。
她像找到了知音那樣高興。
「沒有一年就放棄了。我媽逼我繼續去學,我就裝病。」她眨了眨眼,笑嘻嘻地道。
「是麼?那你也畫一畫,我看看你所謂的沒有天份是怎麼一回事。」傅靖挑了挑眉說道。
李少艾聞言便拿起了鉛筆,在書的空白處畫了起來。畫甚麼好呢?就畫現在在上課的語文老師好了。
兩三下功夫,她便把大概的型畫了出來。傅靖瞄了一眼,心裡有點不大好的預感。
「好了。」李少艾笑了笑。
謎底揭開了。
她的畫極其粗糙,只是用各種不同形狀的圖形堆在一起,臉和眼睛是圓的,頭髮是直的,頭和身材的比例不乎,重點是,他只能看出那像是一個人類,但實在說不出是誰。
「……」傅靖一默,隔了一會兒,再道:「你放棄畫畫的決定是正確的。」
「或者你可以教我。將你百分之一的天份教給我。」李少艾說道。
「你也說了是天份,天份怎麼教?」傅靖看了她一眼。
李少艾「呵呵」笑了兩聲,然後忽然兩眼發光的直盯著他看,微聳著肩,十指緊扣著說:「那你畫一幅畫送我吧。你畫畫這麼厲害,將來一定會成為很有名的畫家的。你畫一幅畫給我,畫一些你從來不畫的型別,只畫給我,然後還要簽名,說不定我將來可以靠這一幅畫成為富豪呢。」
他從來不畫的,就是人像畫。他畫了很多風景和物事,但從不畫人。
他側過頭來看見她正笑著,窗外的光輕輕罩著她的側影,她的髮絲極輕柔,風吹過便會有幾絲揚了起來。她的睫毛也纖長,說話和注視他的時候會緩緩地顫著,好像是要訴說些甚麼似的。還有她的笑眼、酒渦,和飽滿的蘋果肌,笑起來的時候清淨甜美。
不少人讚過他的畫,但沒有人跟他說過,他可以成為畫家。他的父母叫他要認真讀書,將來從事公務員這個行業便最穩定;又或是從商也不錯,錢途無可限量;男孩子要從事工程也無不可,得以兼顧興趣和事業。
但沒有人跟他說過他可以成為一名畫家。
從事藝術相關的工作,沒有前途,沒有錢途,沒有生活,過得都是頹靡荒唐的日子。父母不知多少次強硬地拒絕了他的請求。
所以他真的很想問她,為甚麼覺得他能成為畫家?難道擅長某樣東西便能順利成章的做那樣的工作?這世界上擅長某種事情的人那麼多,難道讀書考第一的就能做大學教授?拿到游泳冠軍就能做運動員?懂各種樂器的人便是音樂家嗎?
是這樣的嗎?這麼簡單就能如願嗎?
正想開口之際,忽聽見老師在臺上毫無預兆地道:「李少艾,你來讀接下來的這段。」他明顯是看到李少艾沒有專心上課,剛才一直在說個不停,所以現在叫她起來朗讀課文。
她一愣,霎時茫然,老師講到哪裡了?她素來都是不能一心二用的人,所以要專心上課她才知道老師講到哪裡,否則的話,像她剛才那樣上課偷偷講話,老師的話統統變成了耳邊的風,半句都沒有聽進去。
傅靖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嘴唇不動地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