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喊道:“皇上明察,此人罪臣並不認得!”
景襄跪的筆直,削瘦的背脊緊繃,從容不迫的說道:“草民是景太傅第四子,年幼離家,母親不認得實屬平常,皇上不信,草民尚有家書幾封,可供證明。”
一時法場寂靜無聲,李冰上座高臺,一身明黃,撩開九鳳紗帳,緩步走了出來。
景襄看到一雙明黃幾靴在他面前站定,到底有些害怕起來。
李冰問道:“你可知家人所犯何事?”
“不知。”
“既不知為何還要一同受刑?”
“…草民…”
“罷了,你的家人不可饒,你卻無辜,回去罷。”
景太傅如蒙大赦,忙著謝恩,景襄卻不動,朗聲道:“既然草民無辜,可否求皇上也恕了草民的侄女,她尚在襁褓如何獲罪?”
討價還價這類事情最為君上者厭惡,然李冰思索片刻,竟準了他。
景襄這一夢未完,李冉就醒了,她驚覺自己竟緊緊摟著景襄,頓時撒了手。
景襄不曉得夢到了什麼,眉頭皺的緊,她看的心疼,她小心翼翼的伸出茭白的手指撫了上去,細細碾平景襄眉間那些褶皺。
有宮侍進來為李冉更衣,她匆匆換過,便出了鬱清閣。
辰時景襄已醒,洗漱後,有宮婢進來通告芳貴人傳去清涼殿給君後請安,芳貴人收拾一番攜了兩個宮侍匆匆去了。
不想候到午時,芳貴人未歸卻盼來了蔣淰。
蔣淰撩開朱簾,進入內櫥,只見他廣袖儒衫素衣黑髮恍若天人,桃花眸光華流轉登時讓人眼前一亮。
這般突擊,景襄藏是來不及了,且他又不想藏,理理衣袖朝他坦蕩蕩的一笑,道:“是賢侍君來了,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蔣淰只笑,“若非寧琅書將芳貴人招了去,我還鑽不了這個空子。”他又進了兩步,附到景襄耳邊道:“五月初時,君如玉就已經制出了醉生夢死,王大人按你的吩咐將藥兌到了那日賜給景府眾人的酒水裡,你說這藥你還有用,我就帶了一瓶來。”
“她們現在……”
“一切都好,只等你了。”蔣淰拾起衣袖掩面而笑,“寧琅書給你遞藥匙,倒幫了你,免你裝瘋裝的辛苦。”
景襄苦笑道:“我沒有裝,初時真的糊塗了。”
蔣淰僵了下,打量著景襄唇邊那處淤青,大抵猜到他過得並不好,“你為何不把事情解釋清楚,這樣挨著,有什麼好處?”
“若是能夠長久,我當然是要說的,只是我沒有多少日子可活,若讓她知道內情倒累她餘生愧疚,不值。”景襄說完,便閉上眼舒了口氣,幽幽道,“況且她對我恨意必是多些的,有朝一日我死了,她也未必會放在心上。”
芳貴人一行暮時才回鬱清閣,入了宮門,芳貴人便到景襄面前,惶恐不安道:“君後彷彿猜出了您在這兒,這一日多次提起公子,還讓侍兒問公子的好。”
景襄淺笑應了,道:“難得君後好心,他還說了什麼?”
“君後給侍兒說了一個故事,是…關於景氏的。”芳貴人瞧著景襄臉色,繼而說道:“公子可願聽?”
“說來聽聽。”
“君後說起先皇在世時曾招罪臣景氏第四子入宮做長皇女也就是現今陛下的伴讀,陛下與他同吃同住情同手足,然景氏子命薄,不滿十七就溺死在了上泱湖…”
“繼續。”
“然後君後就問侍兒,前朝的景湘與朝中的景襄同名同齡,怎會那麼巧。”
景襄垂首,顯得很安靜的側臉看不出情緒,良久聽到他輕聲道:“這事情我聽過。”
芳貴人緊忙道:“奴才也聽說過,不過以訛傳訛罷了,公子不要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