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帷帳內,清俊文弱的新郎和清豔冷冽的新婦並肩坐在“百子帳”榻上。
男女侍僕為新人除服解纓,摘掉冠帽,去掉外面的禮服,梳頭合發,放下百子帳的帳簾,齊聲吟唱“玉女白纖纖,娘子恆娥潛”的歌聲,躬身退出帷帳,閉合帷門。
洞房寂靜。
一對新人僅著白羅中衣坐在榻上,帳內隱約有藥香,從新郎的身上透出來,十分的淺淡。
但沈清猗的嗅覺比起常人更靈敏。
才剛及笄之年的少女身量纖細如一彎細柳,坐在榻上的單薄脊背卻直而不彎,清豔如霜梅的臉龐上,一雙眸子寒冽如初雪,看著自己的新婚丈夫,從容淡漠。
蕭琮輕笑著嘆了嘆,說道:“真人風骨,猶勝畫中。”笑容溫潤裡帶著幾分歉意,捂唇咳了一聲道,“委屈你了。”
沈清猗寒眸平靜。
她右手倏然伸出,食中二指搭上蕭琮左手的腕脈。
蕭琮目光溫潤,任她這般舉動,沒有絲毫訝異。
良久,沈清猗的清冷聲音道:“郎君胎中帶了寒氣,這咳疾要治,卻也不難。只是,要想根治,卻是不易。”
蕭琮笑了笑,道:“父親說你師承孫先生,果是不假。”
“清猗有幸,曾得孫先生指點一二,卻未被收列門牆之下,算不得孫先生的弟子。”
蕭琮又笑,“師徒只是個名份而已。父親甚少贊人,卻對你多有讚賞,可見你定是得了孫先生真傳……”他捂唇咳了幾聲,待咳喘微平,方又嘆道,“孫先生也說過,我這咳疾若要根治,必得慢調慢養,不可勞心竭力……呵呵,只怕要勞累你了……咳咳咳……”
他一通急咳止不住。
“郎君?”帷帳外傳來擔憂的低沉聲音。
“無妨。”沈清猗冷冽的聲音傳出帳外,伸指按揉蕭琮肺經上的幾個**位。
帳外之人便聽裡面咳聲漸緩。
蕭承忠欲待掀簾的手收了回去,退後幾步,沉默的侍立在帷帳外。
“勞煩你了!”蕭琮**平止,伸手輕輕握住新婚妻子的手,清雅眉眼間有著歉意,“只怕以後還有得勞累。”
沈清猗反手握住蕭琮,聲音清澈如同冷泉,“今夜一過,你我便是夫妻,‘勞煩、勞累’之語休再提起。我沈清猗不是隻圖安樂的淺薄女子,既然決意嫁你,自是甘願為你勞心勞力——榮辱休慼,共一體。”
明亮的燭光下,她臉上清華流溢。
蕭琮捂著胸口低咳一聲,牽出一分隱隱的疼。
選帛料時她還以為四嫂故意作弄自己,未曾想這大菊花紋錦做了毛氅出來竟是如此風雅清逸,沒有半分俗氣,對沈清猗的眼力由此深信不疑,以後再給她選什麼豔色鮮色的也欣然接受了。
蕭琮與她閒笑一陣後,便講今日的課業。
申正二刻,課業將結束時,蕭琰和兄長說了聲,便在離去前去了內院一趟。
自從那次試衣時得知沈清猗因氣血不足而手足冰涼時,她上了心。試完衣囑咐菘藍,說以後不管出門還是在屋內,都要讓少夫人帶著手爐。下一次來承和院時,又到內院問白蘇,少夫人有沒有開藥調理。白蘇回說,少夫人每日朝食都有用調理氣血的藥膳,蕭琰這才略略放了心。回頭卻又忙著翻藥書,尋找有調理氣血功效的藥材,這般忙乎了半個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