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花、結果,經歷歲月,變成大樹。……而在這些成長的歲月裡,她得到了什麼?失去了什麼?多了什麼?少了什麼?哪些離了她的本真?
這些檀樹生於天地,經歷風吹雨打,經歷雷擊電劈,沒有靈智,唯一的欲是生存。這是它們的本心,它們的真魂:生存的意念。真魂不滅,任外間風雨,也能長存。
她要找到自己的真魂,唯真魂不拘於肉體,不拘於心田,不拘於七情六慾。
人為萬物之靈,卻沒有這些草木能堅持本心。
只因人太有靈,機詐太過,沒有這些草木單一、質樸,又如何看清本真呢?
看水去!
……
她在崖上坐了七天七夜,大雨嘩嘩落下,啪啪打在古檀上。
崖下萬馬渡是一深澗,澗中盡是圓溜溜的石頭,百斤上萬斤不等,數以萬計浩浩蕩蕩,從山谷自上而下,連綿四五里。大雨落下不一會,便聽轟轟聲音,只見山洪奔瀉,衝擊巨石,白浪飛濺,聲若千軍吶喊,形如萬馬奔騰。蕭琰沒有為這氣勢磅礴所震,沒有為這巍巍壯觀驚歎,而是看著巨石上濺起的白浪水花,是那樣的清淨不染。那萬馬奔騰的水,無論什麼姿勢,什麼形狀,都還是水……只是水。
母親說:光是光,水是水。
你要清楚明白自己是誰。
蕭琰想著自己。
她從母體裡孕育,帶著先天的純淨呱呱墜地,然後從一個嬰兒生出意識,變成有七情六慾的孩童,變成有目標奮發向上的少年,再變成經歷親情分離、體味人生複雜、品嚐友情情糾纏的半大成人,再變成一個冷靜理智、無懼艱險的成人——她的心變得成熟,她的意志變得堅強,她的思想變得睿智,那麼她是否還記得,自己的當初:我是誰?我想要什麼?
我修行,是為了什麼?
小時候她修武道,是為了強大,擁有力量,保護母親,這是對母親的。
後來知道真相,原來母親是那樣的強大,無需自己保護,那時自己修武道的目的是什麼呢?那是想和母親比肩,和母親同行,不讓母親在大道上獨行,這還是對母親的。
隨著她的武道提升,越來越喜歡那種攀登險峰看風景的壯闊,喜歡那種鷹擊長空的自由,喜歡那種求索規則、領悟天地自然的歡悅,這是她的情,她的欲。
怎麼可能沒情沒欲呢?
她修行武道,不是為了長生。倘若得道,自能長生。她的道,是要有情有義的活著。她所的人,護她想護的人。
生命應該是自由而喜悅的。心是自由的,所做的一切都是心想要去做的,當然由衷而歡喜。
所以情不是困她的心,這是她心之所向。
雲在青天水在瓶。
瓶中之水,如人的心一樣,只要保持清淨不染,無論裝在什麼瓶中,都能隨方圓,能剛能柔,能大能小,像青天的白雲一樣,自由自在。
只要是心是自由的,又怎麼會被困呢?
畫地為牢,守的是情啊。
因為這情只能給這一人,只能為她而守。情在心中方寸,這方寸是“我心匪石,不可轉也”。這方寸是堅固長堤,情湧如大江大河,也只為你而流,不會溢位向外。
她的心依然是翱翔自由的,心之所向為道,那盡道;心之所向為,那盡;心之所向為義,那盡義。
不負情義不負道,這是她的道。
蕭琰長身而起,清嘯一聲,跨步而出,落向萬馬奔騰的深澗,秋水刀刀光筆直,每一刀落下,將圓滾滾的巨石切成橫平豎直的豆腐方塊,落在奔騰的洪流中,因為“正直”,反而比圓溜溜的更穩,沉落到水底難以被水流沖走。正而直,這是她追求的。心正,坦誠行直道。
大雨來得快,去得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