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如此這般,一是他不想讓程泰歸去一無所獲而招致殺身之禍,二來這也是明擺著的事實,遼軍探馬無處不在,耶律宗邦很快便會得到這些情報……
清晨,當渾濁的紅日像一隻笨重的老蝸牛慢慢地爬出地平線,耶律宗邦也緩緩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又摸了一把自己猩紅的雙眼,他便立即吩咐了下去,讓兵士們埋鍋造飯,準備大舉攻城。
吃罷早飯,大軍便向黎城進軍開拔了。雖然昨夜遭受突襲,遼軍士兵心中驚慌之覺猶在,但畢竟是草原上的民族,狼的血性難以泯滅,他們個個仍是勇猛無常,奮力搏殺。從清早開始,直至正午時分,遼軍一連起了四次大規模進攻,儘管遭到了宋軍的頑強反擊,但只要元帥沒有下令撤退,他們仍然衝殺在前,絲毫也不退卻……
又一次打退了遼軍的瘋狂進攻,宋軍將士在城樓上禁不住歡呼起來,儘管已經疲憊不堪,但他們還是競相高聲吆喝著,有的還互相緊緊擁抱著,喜極而淚如雨下。
看到遼兵敗退,又看到兵士們歡呼雀躍,趙元豐也被感染了,心中滿是歡喜。可是,冷不丁現馮翼的臉上卻顯得十分僵硬,沒有一絲笑容,他甚為奇怪,忙小聲地問:“老將軍,遼軍敗退,將士們都高興著呢,您怎麼也不笑一笑啊?”
“唉!”馮翼輕聲嘆了嘆道:“王爺,不是我不想笑,只是末將真的笑不出來。自今晨開始,遼軍對我黎城攻勢甚猛,雖說我守城將士上下一心,頑強反擊,一連打退了遼人四次進攻,但我軍也傷亡慘重啊!可再這麼下去,恐怕、恐怕――”他不敢再往下說了,頓了頓,又擠出幾個字來:“再者、再者……”
“再者如何?”趙元豐催促著道:“老將軍請直說!”
“王爺,”事態嚴重,馮翼不敢怠慢了,忙直奔主題道:“末將剛去後倉清點了一下,現糧草已所剩無幾,估計僅夠全軍將士吃一頓半飽的飯了……”
“怎麼會這樣?”趙元豐心頭不由一震,儘管昨夜軍需都監張乾已經報稟過糧缺之事,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已經到了如此境地。
“王爺,還請早做決定才是!”馮翼慌忙提醒道。
“是啊,這個問題非常嚴重,將士們吃不飽哪來的力氣打仗?”忽然,趙元豐一掌打在了城牆上,心中好不急躁。不過,他很快又靜了下來,立即吩咐馮翼道:“老將軍,馬上傳令下去,派人到全城每一間屋子都仔細找找,看看還有什麼吃的,無論多少全都下鍋煮了,至少也讓弟兄們吃頓飽的!”
馮翼急著反問:“這一頓全吃了,那下一頓該怎麼辦?”
趙元豐道:“管不得那麼多了,先顧了這頓再說!”
“那、那……”馮翼一時語塞了。
“老將軍,別再猶豫了,無論如何也要讓弟兄們吃好這一頓!”趙元豐慌忙在馮翼的肩上拍了拍,咬了咬牙道:“蕭太后命耶律宗邦務必在天黑前攻下我黎城,可打了一上午遼軍也未能前進一步,我估摸著下午耶律宗邦還會動更大的攻勢。所以,一定要讓弟兄們吃飽,吃飽了才有力氣殺敵――只要我們堅持到天黑,一切都會好的!”
看到趙元豐這般堅定和自信,又想到每次臨危之際趙元豐都會有出其不意、化險為夷,讓人刮目相看佩服不已,馮翼便不好再說什麼了,他只是點了點頭,輕聲應了:“那好吧,王爺,末將先下去安排了!”說著話,他便快跑下城樓去了。
“唉――”目送著老將軍而去,趙元豐禁不住輕聲嘆了一下。慢慢轉過頭來,遠遠地看到敵軍營地上炊煙裊裊升起,時而還能隱約聽到鍋碗瓢盆的碰撞聲,他心中不由稍稍放心了一點:遼人正埋鍋做飯,想必這一時半會不會前來攻城。可轉念一想,他又覺得有不妙,因為遼人吃罷飯勢必又要大舉來攻,攻勢還很可能更加猛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