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徑直回家。
先送了祖母回房,命丫鬟替湯老夫人取下翟冠,再脫下身上成套的誥命服飾,換了件家常的古銅色細布棉裙,老夫人這才舒適地嘆了口氣,盤膝坐在燒得發熱的土炕上伸了伸有些僵硬的腰。
湯伽兒這才顧得上將除夕夜自己收到的賞賜取出,她小心翼翼從袖間摸出荷包,邀功一般捧到祖母面前,請她老人家細看:“孫女兒再想不到,太后她老人家竟曉得女兒喜歡這些東西。”
湯老夫人入京已然有段時日,雖然依舊不諳仕途潛規,卻有湯閣老時時在身邊耳濡目染,也曉得了些帝王的制衡之術。
今日能隱約猜到幾分,皇太后看重湯伽兒,除卻小丫頭自己聰穎,那裡頭也有嘉獎湯閣老的意思。畢竟去年工部大放異彩,政績前所未有的顯要。
她曾聽湯閣老提及,單單去年的農田收成這一項,便比從前翻了足足一倍。如今國庫充盈,聖上龍心大悅。
第六百三十四章 湯府
日近正午,冬日煦暖的陽光透過雕花的窗稜,淺淺移上湯伽兒璀璨的雙眸,那般的墨畫秋波、清美靈動。
撫摸著皇太后賞賜的那幾粒豆莢、金瓜,湯老夫人只覺得沉甸甸,她仔細將它們裝進荷包內,再擱回到湯伽兒手上。
老夫人慎重告誡小孫女道:“祖母雖不曉得宮裡頭究竟要如何行事,可是你如今常伴在二公主左右,更要處處小心。除夕夜裡你隨口便喚太子殿下的小名,若傳到外頭去,壞了的便是你自己的名聲,你自己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流言是把軟刀子,湯老夫人深知其可殺人於無形,才要湯伽兒處處小心。
微風簌簌吹過,投下些斑駁的陰影。不知何時,方才的燦燦暖陽被一片烏雲掩過,有細如碎屑的雪花輕輕飄舞。湯伽兒心上便是一驚,羞愧地低下頭去。
宮中住了這段時日,她已然不是去歲隨著祖母初入宮闈時那般的不諳世事。
除夕的夜宴上,也說不明白是什麼心思,她故意喚了句阿,存心要坐在自己一旁的母親與嫡姐聽聽清楚。瞅見了母親眼中強加掩飾的波濤洶湧,還有嫡姐狠狠揉在手心裡的帕子,湯伽兒有片刻的快意,隨之而來是更深的悵惘。
歲月已然在母女之間劃上深深的隔閡,縱然不會叫這兩個有著深厚血緣關係的人同在屋簷下卻形同陌路,卻也只能各自相安,暫且走不到一處。
湯伽兒瞭然地明白,無論自己有心亦或無意的報復,其實都沒有多少意義。縱然歲月的轉輪再回到從前,母女二人依然是一樣的選擇。
滄州的年少歲月,是湯伽兒一生寶貴的財富。那些年赤腳走過的阡陌、淌過的小河,已然深深烙在了骨子裡,才讓她始終覺得,自己與這樣的深宅大院格格不入。
湯伽兒面上陰晴不定,湯老夫人慈愛地拉過她的手,拍拍她的脊背:“你祖父素日常說,家和萬事興。你是個通透孩子,便學學祖母這般心無城府,萬事不爭長道短。莫要去鑽牛角尖,落了旁人閒話。”
伴隨著湯閣老聖寵優渥,湯家早晚也會被推上風口浪尖。湯老夫人旁得不懂,卻也知曉一定要給湯閣老一個寧靜的後宅。
湯伽兒默默咀嚼著祖母的話,面上雖未應允,卻牢牢在心裡盤旋了一回。想著還未去父母房中請安,便先向老夫人粲然一笑,露出兩隻甜甜的酒窩:“伽兒都懂,祖母無須擔心。孫兒先去給父親母親拜年,晚些時過來陪著祖母用膳。”
老夫人慈愛地拍拍孫女的小手,先將枕頭底下單為她留著的荷包取了出來。
湯伽兒是釵釧金命,一對小金裸子打成她的屬相,兩隻憨態可掬的小金豬安靜地躺在湯伽兒的手心,那樣光彩奪目。
祖母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一對金豬裸子顯然是託了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