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今日長春宮內,孟昭儀的寢宮富麗堂皇,擺滿帝后的賞賜,辛側妃心中就有淡淡的惆悵。
她並非嫉妒,卻依舊會顧影自憐。
孟昭儀身形未見胖,依舊如往日一般苗條。因孕吐厲害,太醫吩咐過靜養,只蔫蔫臥在榻上,臉色有些臘黃。
昔日相處一直不錯,見辛側妃來看自己,孟昭儀很是歡喜。也不要她行禮,招手喚她就在自己身邊榻上坐了,又吩咐人給自己上茶。
孟昭儀記得辛側妃往日的習慣,連連吩咐宮人:“給側妃娘娘上太平猴魁,滾燙的水,泡得唁唁的。”
辛側妃睡眠不好,卻改不了愛喝濃茶的習慣,往年一起服侍皇太后時,孟昭儀也曾勸過,只改不了。
聽得如今的昭儀娘娘還記得自己當年的習慣,辛側妃心裡感動,抽身坐下,就握住了孟昭儀的手。
當年四人之中,孟昭儀年齡最小,辛側妃很喜歡這個妹妹。見她一張本就嬌俏的瓜子臉瘦得尖尖,自己先心疼得不行,拉著她的手噓寒問暖,囑她好生保養,一定多多用膳。
孟昭儀連連答應,手無意識地放在平坦的小腹間,一疊聲叫她放心。雖是面色憔悴,卻是眸如碎金,含了母性的光輝,那一臉幸福遮掩不住。
宮人端上茶來,甜白瓷凸浮喜鵲鬧枝茶杯裡泡得極好的太平猴魁。
孟昭儀連連請茶,另端起宮人宮人泡的蜂蜜水,含笑道:“妹妹如今只能喝這個,有時候還真想一口楓露茶喝,太醫卻說對身子不好。”
辛側妃牽動嘴角,端起茶盞品著昔日熟悉的滋味,不由滿心苦澀。
蘇暮寒愛喝水金龜,楚昭暉只喜當季的龍井,她代掌中饋,府裡的茶葉卻基本不用預備,年年都是宮裡賜下。
除了這兩種,宮內還愛賞武夷山的大紅袍、金駿眉和正山小種。
大紅袍是將軍愛喝,夫人往往命人送去邊城,金駿眉和正山小種卻是楚皇后母女的口味,府里人人記得。
她和杜側妃,便是餘了什麼茶便喝什麼茶,久而久之,幾乎都忘了太平猴魁的滋味。
為她開心,便為自己傷心。辛側妃品著茶,好似吃著醃了多時的青杏子,從口中到心上全是酸水。眼睛澀澀發乾,有些想流淚的衝動,辛側妃藉著飲茶很好地搪塞過去。
感時花濺淚,大約便是辛側妃此刻的心情。她拼力忍住,耐下性子賀了幾句,又說了安國夫人的問候,將禮品送上。
孟昭儀的手依舊小心地撫在扁平的肚子上,連說話也小心翼翼:“姐姐替我多謝夫人關愛,請轉告夫人好好保重身子。姐姐與杜姐姐兩位也是,春寒交替,一冷一熱最是傷人,兩位姐姐好生將息。”
失了頂樑柱,兩位側妃的日子堪憂。孟昭儀肚子裡懷著自己的骨肉,便更能體會這二位的不易。她怕惹辛側妃傷心,只提她二人的身體。
自己入宮日久,原想著子嗣無望,一直好生善待四皇子阿萱,原是打算仗著與徐昭儀姐妹情深,日後阿萱能想著當年教養的情誼,也能全了自己的身後事。
不想如今自己有了身孕,便是生下一位公主,也是貼身的棉襖,有了終身的依靠。孟昭儀欣喜之語,卻又擔心蘇府的兩位姐妹。
她細聲細語與辛側妃閒話,依然是當初的善解人意,也頗有些苦盡甘來的意味。
孟昭儀真心實意地握住辛側妃的手,殷殷勸道:“姐姐千萬往好處去想。有皇后娘娘看護著王府,安國夫人是好性子的,世子也不是涼薄之人,兩位姐姐無論如何掉不到地下。”
辛側妃感她的好意,不願她孕中傷神,勉強笑道:“昭儀娘娘說得很是,如今我一心服侍安國夫人,想來府裡依舊是錦衣玉食,雖當不上尊貴二字,到底衣食無憂,娘娘不必為婢妾二人掛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