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歲就好。可是千歲,央兒好怕,好怕自己變成……”
姬門三載,所聽所聞所學所練,是為保命,也是不擇手段。
她在乞求,卻語無倫次不知在乞求什麼。
她抓住他的裾角,“千歲,央兒時常在想,這支簪子若放在一戶窮人家,定是藏著掖著的寶貝。可是擺在千歲府,不只有其他簪子,還有各色珠寶,那它,就什麼都不是了。千歲,它會變的,它想霸著千歲護著千歲,指不準日後比誰都毒。”
宮容揉了揉她的臉,“好了,今晚許是嚇著你了。宮容不會讓你變成那樣的,你當信我。”
她抓住他的手,貼上自己的臉,滾燙的淚水打在他的手背上。
她在表白。“千歲,就當央兒善妒。央兒不想住在大宅子裡不想看到姐姐們,千歲,你為農夫,我為農婦好不好?”
她是害怕。害怕宦臣當政,自古便沒有善終的道理。
她在緊張。緊張宦臣一行與裴羽劍拔弩張,裴羽說不準會發了瘋開啟大宥的國門迎朝宥國的鐵騎而入。
她在擔憂。前世她寧可死也不願苟活,一是殉情,二是國將不國。
她在絕望。她一心想護著他,偏偏是她一手把他推到眾矢之的的位置。
她在逃避。宦臣獨權,將軍相爭,萬一國將不國,她怎能置百姓於不顧?除非,除非殺了裴羽……
……她要是殺得了裴羽,又何苦做他的棋子步步為營?
她只能寄希望於宮容。若是宮容願意,他們隱姓埋名……
宮容沒有動。
她淚如雨下,心如刀絞,幾近崩潰。
“千歲,央兒很聰明的,央兒在姬門十五載什麼樣的人物都見過,以後央兒可以開個小鋪子,保準讓千歲過著衣食無憂的日子……”
她恨不得、恨不得把決心掏出來給他看。“千歲,央兒不笨的,千歲相信央兒,央兒可以養活千歲,央兒可以伺候好千歲……”
她以為他不信,“千歲,央兒就算開不了鋪子,也能做個好農婦的,央兒可以種菜做飯,央兒不怕吃苦,央兒不會餓著千歲的……”
她該怎麼說,他才能信啊。
怕是無論她說什麼,他都不會信吧。
誰叫她四肢不勤五穀不分……
宮容沒有答應她,斂住眼底的暗波,婆娑著她的臉,“傻孩子,今晚宮容伺候你洗漱。早些歇著吧。”
她倏然向後退。他的手,僵在空中。
她眸光寂滅,輕飄飄道:“千歲不願意是嗎?”
他揉著疼的不行的額頭。“宮容可以許你,許你……”
他話還未盡,她便打斷他,“央兒什麼都不要,央兒只要千歲一個人。千歲不給,給什麼央兒都不稀罕!”
“央兒一點都不稀罕!一點都不稀罕!”
她雙眸猩紅,發瘋般的跑了出去。
帳篷外停著宮容的馬,她解繩縱身上馬,一夾馬肚。冷風灌入咽喉,馬如利箭射出,她抓著馬韁隨之顛簸。
她忘了她不會騎馬,顧不上此刻有多危險。
連千歲都不要她了……
千歲不要她了……
燭火灼灼中,他闔上了眸子。喃喃嘆息:“真是個壞脾氣!你總要給宮容時間吧。”
他眸子倏然睜開。“這一次,換宮容來逑。”
馬在黑夜裡一路向南。
等她驚恐清醒,黑暗之中,烈馬已然不受控制。
她悲傷欲絕,她不要死,她死了千歲怎麼辦……
就在她整個人都要被馬顛下時。
電閃雷鳴間。
一道白影嗖的飛了過來,跨在她的身後,攬她入懷。馬應聲而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