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府的第一束陽光,正好能從東邊的屋簷上灑下來,映照在的池水上,泛出粼粼波光。
儘管宋佩之是畫的水墨畫,卻還是透過筆墨的濃淡,將光影完美的復刻了下來。
君樂目光一軟,抿了抿唇小聲道:“畫得真好。”
“是嗎?”宋佩之笑了笑:“聽老四說,你畫得也很好。”
聽到被誇獎,君樂有些高興,臉上也發起燙來:“我更擅長畫人。”
宋佩之笑得眼睛彎彎的:“那巧了,我不擅長畫人。”他把旁邊的畫軸開啟給君樂看:“指點一下?”
見兄妹二人要聊畫,文杏很有眼力見的走開,準備茶水去了。
這是一幅勞作圖。
畫作很長,畫的就是府裡的僕人們,昨夜迎接英國公等人的忙碌樣子。
有人端茶倒水,有人灑掃除塵,有人點燈燃燭。
表情要麼愁眉苦臉,要麼一本正經,要麼慌亂驚嚇,筆觸細膩,人物動態也很生動。
但是……
君樂湊近了些看得仔細,不自覺地嘟囔道:“有點怪怪的。”
“哦?哪裡怪怪的?”
君樂抓了抓了眉毛,語氣雖然囁嚅,但卻篤定的說:“臉,怪怪的。”
“……”
她又朝著宋佩之靠近了一些,指著畫裡的那些人說:“這些臉,看著像假人,讓人記不住。”
話音剛落,宋佩之忽然就將畫軸“唰”的一下合了起來。
君樂後知後覺,有些緊張地瞅了一眼正在收拾畫稿的宋佩之,怯生生的道:“對、對不起……”
真是不應該啊。君樂想,人家說的“指點”,也就是個客套話,她還真“指指點點”來了。
更何況,在水墨畫這方面,她也沒有啥話語權……
君樂正狠狠地反省著,那邊宋佩之卻搖頭道:“你不用說對不起,你說得很對。”
“啊?”
宋佩之望著池水笑了笑:“既然都是一家人了,也就沒什麼好隱瞞的。你說得對,我畫的人,都沒有靈魂。”
君樂紅著臉著急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是說……”
“因為,我記不住他們的臉。”宋佩之打斷了她的話,幽幽地道:“在我眼裡,他們的五官,都是一樣的。”
啥意思?記不住臉?
臉盲?!
真的有認不出臉這種病啊……
見君樂呆住的表情,宋佩之輕笑出聲:“這就傻了?”
君樂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瞼,沉默了一會兒,忍不住問道:“三公子不怕嗎?”
“怕什麼?”
“怕……怕認錯了人,或者別人跟你打招呼,三公子你卻認不出來,這樣的尷尬。”
宋佩之坦然一笑:“我自然有我的方法。”說著就指了指君樂的髮髻和衣服。
君樂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宋佩之說的方法,忍不住也跟著笑了。
看君樂一掃剛才的小心翼翼,宋佩之這才說:“叫三公子太見外了,你還是叫我三哥吧。”
“……”
宋佩之和宋潤之長得一模一樣,連“好人的形態”也一模一樣。
但,大約是因為宋佩之也很會畫畫。
又或是因為,他跟君樂分享了自己臉盲症。
所以即使他和宋潤之長得一樣,君樂也沒那麼怕他了。
君樂點了點頭,有點害羞的喊了一聲:“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