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點微憫的願望,捨棄一切就可以,他的家從不是他的,權利和地位都該是給父親的孩子而不是他,他是那樣執著地介意著需要著歐陽唸的死亡,好象只要他一死他的所有障礙和不快都煙消雲散,他就再也用不著陰謀用不著詭計……放棄一切真容易嗎?好象在做扮家家遊戲,值得為他捨棄一切嗎?知道自己將要失去的是怎樣的一切嗎?是親人是城堡是高高站在城堡上俯視眾人的傲慢,真的不容易。但他確實做到,歐陽念確實做到。
所以,不需要再受傷再流血再那麼瘋狂了。
似乎就在剎那,秦展就開槍,他一點也無猶豫……
冰冷的血液從肩頭湧灌,這是什麼?王平民卻突然一笑,在銳利的槍響後,扭曲嘴角,非常好笑,這是疼,他的膝蓋彎下來,他跪在了雪地裡,卻沒有力氣捂住傷口,紅色的血這樣利落地流淌出身體,消失在茫茫的大雪裡,王平民卑小地跪在地面,他該有幸,傷他者是黑道上人人談之變色的歐陽世家宗主,多殘忍多無情的人。
槍口又抬起,對準他另只肩,雷煌擋在了他面前。
無法看到面容,只聽到秦展在大笑:“這麼在乎?雷總裁你有這麼多在乎,我這費盡心機才能得到別人施捨的人卻就只有他一個,我求求你別跟我搶他行不行?你不是早不要他了,那時候他受苦受罪被我折磨被我凌虐你傲氣你冷酷你當然不會向他先低頭!你以為他出賣我只為捨不得他師兄?他也捨不得你中我圈套,就算你掉頭就走沒能救他沒能像你拐走他時那麼信誓旦旦!……那就把他給我吧,我要他啊!”
該當笑話來聽,王平民跪著,血流著,聽這個讓人這麼不開心的笑話,疼痛,劇烈,傷口是在心裡。雷煌依舊擋他身前。
“我說了,念念他要你去死。”雷煌聲音渾厚,冷靜冷淡,從秦展出現開始他就是這樣的漠然而勝券在握。
“雷煌,我告訴你,歐陽念他才不會說什麼陪我去死的話,他不捨得我死,他寧肯自己死掉也捨不得我去死,你知道嗎你?別露出這麼瞧不起的眼神,我們該是一個戰壕的盟友,差別只在我是個背叛者,而你是國王,他愛過你?他當然愛過你,但你以為他會為你去死嗎?只要他想到他再見不著我他就不會為你去死!”
……“你在胡說什麼?”終於拜疼痛所賜才換得一刻振作,王平民撐著地,爬爬歪歪站起來,慢慢出聲,他已經平凡到連聲音也一無波瀾。“這種三心二意的人,你們真以為他多麼愛你們?他只是想逃避,逃開他沒有勇氣承受的一切,他根本是個膽小鬼,是個最沒用的逃兵,哪怕是活生生死在你們面前,他都沒有那個勇氣!他哪敢愛他哪敢恨?他從出生就是個大錯,他竭力保護的世界只是鏡花水月,他的軟弱無能註定他只是個被欺騙、被剝奪一切的失敗者。為了這樣的人爭鬥,你們才真是可笑!”
沉默,在三人之間。
從屋子那邊湧進黑壓壓的人,自然是殺手這個級別,握著武器他們湧過來,身上都有著血腥,還有數十米。
……雷煌在漫天的大雪裡,遙遙說:“你不願我倒願意用我的死來賭……念念他會陪我一起。”他該是面帶笑意在說,因他的聲音那樣溫柔,彷彿如昔。
在呼嘯一樣的風聲裡,秦展扔掉槍,他在微笑、搖頭:“我不殺你,想讓念念恨我?我不上當。這次,我要和他重新開始,這次,我已經有一切了,他只要逃到我身邊就好。”秦展的眼裡射出一點光芒,就好象是深不見底直通地獄的洞窟裡還殘存著的那麼一點希望,他直直望著雷煌……這個終生的敵人:“告訴我,他在哪?”
“他說他最高興的時候是在樹上。”雷煌終於望著王平民,不復冷酷轉而溫存的神情好象是期待這個無關緊要的旁人能給他一個答案。“他最愛的還是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