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浮現,她想起他每次都嚇唬自己,而自己哪怕知道他會嚇人也要被嚇個正著;她想起兩個人在這沙發上吵起架來,她氣急抄起靠枕砸在他身上,打著打著就打到他懷裡去;她想起兩個人在這沙發前架起桌子,她做了雞翅雞腿雞米花雞肉飯,吳樹桐吃著吃著就開始學公雞打鳴,而她笑的跌坐在地上;她想起許許多多個休息日的夜晚,他們兩個隔空聊天到睡不著,最後他披著毛毯坐到她床邊,拍著她的身子唱歌哄她入睡……
“啊,”她從茶几上抽出一張紙巾來擦擦臉。“流鼻涕了。”
方瑞白她一眼:“還算你有點良心。”
最近的幾日,趙智鴻添了新的習慣。她總是會在下意識裡摁亮手機,去看黑名單裡那串號碼後面不斷增加的攔截記錄。攔截記錄從一小時一提醒,到兩小時、四小時、六小時一提醒,再到一天兩個個電話、一個電話甚至兩天一提醒。在趙智鴻忙完婚禮秀的那天下午,她照例掏出手機來開,卻忽然發現那個數字,已經十幾天不再增加。
婚禮秀很成功,昆楠帶著大家去KTV狂歡。他們歡呼著大笑著,開了一件又一件啤酒。趙智鴻喝了很多,喝到胃部漲的再也盛不下多一點點的液體。她從廁所吐了個乾淨回來,喧鬧的包房裡,沒有人聽音響裡放的那些首歌。
只有她在聽。
上一首放完,她從桌子上抄起酒杯,將被子裡的液體一口飲盡。麻木的味蕾已經分辨不出那酒液的味道。螢幕上換了一首歌,鋼琴的伴奏驟然響起,全世界的喧鬧彷彿都在這一刻消失了,她錯愕的抬頭,靜靜地聽著音響裡流淌的音樂。
【就讓我這樣子漂流著
我很好沒事的
潛入這條溫柔琥珀河
世界就 安靜了
不想再和誰 爭辯什麼了
罵的我 都認了】
她對著螢幕光怪陸離的圖案舉舉杯,敬這應景的一首歌。眼睛又開始發酸了,就像這過去許許多多個夜晚一樣,漲的讓她很想哭。內心的那一份愧疚再次翻騰起來,她突然好希望誰來罵一罵自己,那樣的話,心中的苦澀縱然不能夠消弭,卻也能夠聊得幾分慰藉。
【也是該跟人生和好了
都已經幾歲了
所有渴望追求想要的
看起來都有了
而那些曾經 很過不去的
不也都過去了】
她輕輕笑了笑,的確是都過去了。過去的那些事情,任憑是哪一件,都是一個人一生都難以碰上的。這些糟心的事、煩心的事,總有一天都會過去的。而她那段時間裡反反覆覆的心路歷程,也總有一日回頭來看,不過是一場幼稚。她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在歌手反覆的吟唱裡一口飲盡。剛剛才吐過的喉嚨和倒空的胃部隱隱作痛,她期望這疼痛能將自己內心的空洞掩飾一些。
【只是到了第六第七杯
就又無力招架想你了
整個人就一截一截塌了
堵塞的淚腺終於通了
你一定知道我怎麼了
是心比胃先潰瘍了
那個洞永遠都痛著
如果你還在就好了】
然而這首歌並不肯放過她,非要將她的心翻出來一次次踐踏。她聽著歌覺得自好像被扒光了衣服,全身赤裸的站在大庭廣眾之下,忍不住又喝了一杯。抹了抹臉頰,手上一片溼溼的水跡。她自嘲的又喝了第二杯第三杯,倒空酒瓶要再喝一杯,手卻被另一個人摁住了。她狼狽的抬頭,好害怕這個人看穿她到底在想什麼。然而攔住她的不是別人,正是昆楠。
【敬這無言以對的時刻
打烊了該走了
生命的規定是如此嚴格
誰能失而復得】
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