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人人都有開天闢地的勇氣!強盛的皇朝,唯我為尊,大唐帝國強大如斯,又有多少人願意為了虛無那飄渺又吉凶莫測的未來奮力去搏呢?俗語云,前人栽樹後人乘涼,這乘涼的,總是比栽樹的人多。
李翊浵將折成方勝的紙擱回了御案,眉間掠過冷意。
秦有已經叫進一名宮女,收拾碎盞茶水,拭乾藤席,又有宮女利索的上了新茶——很有眼色,是下火的菊花清茶。李翊浵接過託盞,估摸著茶溫合適了,便親手遞給皇父。
聖人在閣內踱著步子,一手接過茶盞,呷了兩口,潤了潤有些燥火的嗓子,側頭看了眼紗窗外的天色,隨口道:“阿禎應到淮水了吧。”
李翊浵一笑,說:“沒準這會正在河堤上聽人唱童謠哩。”
聖人“噗”一笑,回頭看女兒,“你促狹。”又吩咐秦有,“傳施少令。”
“喏。”秦有立即退出,去傳控鶴府少令施自英。
“阿爹您也別太生氣……”李翊浵見父親眉間悒色難去,便扶著他坐回御榻,斜坐旁邊溫言細語的勸解著,“路都是人自個兒選的……都這麼大的人了,難道還有誰逼著非得踏入泥沼不成?……”
陳寶柱默默的退了出去,這種對話,即使他們是聖人身邊的人,也還是少聽為好。
聖人嘆息,“你三哥是不甘吶!”想起這個兒子,心中有幾分歉疚。
“再不甘,也不能視百姓為草芥。”李翊浵語氣裡有著輕蔑。以前她還認為齊王是個人物,但信鴿截殺事件後,她對這位三哥鄙夷不屑了。
李翊浵自認為不是憂國憂民的賢良者,也不是心地仁善的好人,欺負人的事沒少做,但她向來只欺負有權有勢有地位的人,對於那些苦苦爭命的百姓,她不屑於去欺壓——欺負強者才算能耐,欺負弱者算甚本事?只會降低自己的格調。李翊浵認為人要有底線,驕傲,是她的底線。
而她的三哥李翊河,已經失去了他的底線。或者說,他的權欲,已經掙脫了他的底線。
帝王可以狠,甚至必須冷酷,但任意犧牲百姓的性命,以成自己的權欲,這樣的帝王焉知不會成為桀紂之流?
天地不仁,視百姓為芻狗。那是因為天地一視同仁,無論草木蟲魚飛禽走獸,還是自詡萬物之靈的人類,天地都視同為芻狗。但帝王不是天地,他只是億萬生民中,站得最高的那一個,若視百姓為芻狗,百姓會視他為仇讎,拼著一身剮,也要把帝王從頂端拉下來。
李唐的江山,豈能交到這種人手中?
李翊浵心中冷笑,阿爹以前還存了保全他之心,如今看來,卻是成了毒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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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江南,是草長鶯飛,春光明媚的好時節。
風是徐徐的,暖暖的,還帶著青草的清香,和野花的芬芳,沐浴在春風中,讓人有種暖風燻人醉的感覺。
但洪澤湖河口的風,卻是急促的,還帶著河水的腥氣。
這裡是淮水中游,往北洩入洪澤湖的口子,而東岸堤壩地勢較高,湖風從北面吹過來,因河水入湖的壩口處狹窄,風有些急,有些猛。
李毓禎紫服的袍擺被風吹得拂起又落下,沒有像另外兩位宗師那樣服衫紋絲不動,給人一種隨意又瀟灑的感覺,卻又有一種張揚的氣勢,形成一種無形的威壓,讓陪同的官員小心翼翼。
陪同的是淮水楚州道的河道官員,落後一步隨行在右側,一人一段講解著河堤,迎面有些急的河風吹在身上涼沁沁的,但二人官服裡面的內衫卻起了微微的溼意。
李毓禎左側身後是晉王李載易和臨川郡王李成式,後者已經是洞真境大圓滿宗師,實力猶在晉王之上,據說是很有希望在十年內突破進入先天,在天策書院的後天宗師排行榜中,李成式居於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