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口呆,一條滾圓的胳膊早早就伸了出去,但他們從翠雲樓門前經過時,她卻說不出話來了,眼睜睜地看著彤雲從自己面前一掠而過。
他們從油坊門前經過時,剛被宗四弄醒的瘸子程也目瞪口呆了。不過,瘸子程一言未發,卻是宗四啼笑皆非。
“六六就是怪,姚媒婆給他說良家婦女他不快活,娶個陳三兩當老婆,他反倒快活得像個神仙。不過,話又說回來了,現在誰還真的在乎什麼陳三兩不陳三兩呢!”
正像歲月能夠逐漸改變人們的容貌一樣,人口的急劇膨脹和前所未有的繁榮景象,也像剝繭抽絲似地牽動著人們的觀念,這種不動聲色的牽動雖然遠不會叫人們固有的觀念面目全非,但由此造成的民風異化卻已昭然若揭。曾是心照不宣的話題開始被人們津津樂道,曾遵聖人之訓不做不為的事情開始被人們趨之若鶩,男人變得沉默寡言,女人反倒談笑無忌。至於娶個娼妓做老婆,雖然仍會遭到恥笑,但當恥笑被毫無元氣的附和之聲弄得形同虛設時,人們恥笑一回、議論幾句,很快就淡忘此事而絕口不提了。然而,對崔六六而言,他拉著彤雲招搖過市的驚人之舉是否輾碎了市井深處的閒言碎語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彤雲能否獲得重新做人的信心。結果顯而易見,彤雲從自己的陰影裡走出來時,從容不迫,輕輕鬆鬆。
崔六六不是一個只顧自己快活的男人,他快活的同時,也讓妻子快活起來了。彤雲因此認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運的女人時,不但知道他是自己的恩人,同時更知道他是自己的丈夫。她由此獲得的庇護在她後來的生活裡,使她無所畏懼,縱然獨自一人從翠雲樓門前路過,她也不會心慌氣短,匆匆忙忙。即使在最初的日子裡,面對一個男人的騷擾,一經丈夫的鼓勵,她還敢於拎著擀麵杖捍衛自己的尊嚴。
那是劉寡婦的兒子,一個名叫劉秋生的煤礦工人。劉秋生每從崔六六的門前路過時,只要崔六六不在家,他就拿她曾當過娼妓的經歷,隔著門板猥褻她。她起初害怕極了,每當劉秋生用猥辭猥褻她的時候,她就緊張不安地站在門後護衛著門閂,連大氣都不敢出。後來,她把這事告訴丈夫時,既小心翼翼,又遮遮掩掩,是害怕丈夫一怒之下去找劉秋生算賬,從而節外生枝。不料,崔六六滿不在乎地笑了起來。
“秋生有心沒膽嘛!你越害怕他,他就越欺負你,你不妨厲害一點,看他還敢不敢。”
一天的上午,她揹著一隻手開門現身的時候,滿臉的笑容和漂亮的容貌使劉秋生一下子就沒有了猥辭,只剩下了咂舌頭、嚥唾沫的聲音。劉秋生以為自己的猥辭已經打動了她,把她勾引得舊病復發,於是就肆無忌憚地朝她豐滿的胸脯探出腦袋,結果還沒有探到自己所期望的位置,一根擀麵杖後發先至,不單把他的腦袋擋在了半道,還冷不丁地把他的額頭敲出來一個血包。緊接著,他又是蹦又是跳,又是扭腰又是掉臀,眼珠子還上下翻飛忙個不停,緊張地應付著彤雲呼呼生風卻毫無章法的擀麵杖。
“你就蹦吧!”彤雲揮舞著擀麵杖罵道,“等我打斷了你的腰,你就蹦不起來了,就是娶了嫦娥做老婆,你也幹不成那事!”
一聲驚呼,劉秋生的腰部果然捱了一記擀麵杖。可是,他落荒而逃時,對自己的腰部置之不理,雙手緊捂的地方卻是毫髮未損的褲襠。彤雲開心極了,以至見到收車回家吃飯的丈夫,竟還忍俊不禁,結果把崔六六嚇了一跳,以為她得了什麼怪病。她告訴了丈夫,丈夫又笑了起來。
“他從今往後就再也不會自討苦吃了,因為叫他怕了我,那還不如叫他怕了你呢!”
從此以後,劉秋生果然不敢再說一句猥辭,縱是和她擦肩而過,也不敢多看她一眼,頂多會盯著她的背影思考一陣子,想弄明白她揮舞擀麵杖的時候何以特別仇視自己的腰部。娶嫦娥當老婆顯然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