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嫁誰?溫殊色怔住。
對面大娘子平靜了一個晚上的神色終於有了波動。溫家大爺依舊磕頭不起,看不清神態,但脊背明顯繃緊了。
大夫人道是老夫人不想給嫁妝,故意弄出這樣的威脅出來,不由心生悲涼,自嘲道,“我看大爺這侍郎,也不見得有多威風,到頭來連兩副嫁妝都讓人為難了,那隔壁明家,同樣書香門第,官途還不如咱們呢,節度家臣無品無階,都能擺出一百二十抬的排面。怨不著人,是我大娘子命苦,不該攤上這樣的爹孃”
就差明罵溫大爺沒用了。
老夫人不理睬她,讓大爺起來,接著往下說,“謝家老爺子與我溫家定這門親,目的為結朱陳之好,續祖輩們的情誼,並未指名道姓,非要哪個小娘子。當年你夫妻二人呈上大娘子的生辰八字時,你擔任中州縣令,謝家乃中州的副使,你說能借此攀上謝家,是天賜的良機,不求將來多榮華富貴,只求能在中州有一席之地。”
“為了這一席之地,我順了你的意願,將親事許給了大娘子。這些年溫家上下都在為你使力,老二一年到頭腳不沾地,想他年輕時何嘗不是個面如白玉的郎君,再看他當下,那張臉是一年黑上一個色,這趟回來,怕快趕上了灶灰裡的黑炭了,銀子是賺了不少,都填在了哪兒,你心裡有數。”
溫大爺剛抬了一半的膝蓋,又軟了下去。
“你有本事也爭氣,如今坐到了侍郎的位置,當初所願既已成,其餘的便是錦上添花。”
沒了這門親事,於他大房而言,沒多大損失。
老夫人先徵求他的同意,“就當權了我為人母的苦心吧,這門親事給二娘子,也算是對二房的一點補償,你可有意見?”
一語如驚雷,屋內落針可聞。
溫殊色沒功夫去想此時大房是何心情,果斷回絕,“祖母,婚姻不能兒戲。”
城外的那處莊子,除了開荒和修建閣樓之外,還有一件事她沒說。
她特意供奉了一尊菩薩,望能從此消災化劫,順便把對未來郎君的要求也一併說清楚了,怕願望太多,顯得她沒誠意,一狠心,花重金塑了個金身給它。
她有信心,就算不用搶,自己也能嫁一個如意郎君。
老夫人當沒聽見,並不搭腔,神色平靜,等著溫大爺的答覆。
大爺的面色早已千變萬花,老夫人糖裡帶刀,能說出今日這番言論,足以見得,心中對他的不滿已藏許久。
滅頂的羞愧讓他始終抬不起頭,不敢直視老夫人。
他一生的榮華,包括性命,都是溫老爺和溫老夫人給予,古有王詳奉上性命向後母朱夫人表達孝心,何況溫老夫人待他無半點可挑可處,不是親生賽過親生。
大抵也是因這一點,讓他漸漸忘了那道母子之間,兄弟之間應該保持的界限。
大夫人這才意識到老夫人並非玩笑,面上露出驚慌,喚了一聲母親,心頭直呼
荒唐,轉頭又看向一臉愧疚之色的溫大爺,頓覺不妙,“老爺,大娘子可是你親生閨女啊”
溫大爺頭磕在地上,發出一道悶沉沉的“咚”響,“一切都請母親做主,孩兒不孝,讓母親勞心費神了,求母親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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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前夕突然換了新娘子。
府上的僕役來回穿梭在兩個院子之間,一面往外搬,一面往裡送,忙得人仰馬翻。
大娘子穿好的嫁衣,被催著急急忙忙脫下來,頭上鳳冠一取,一身素衣坐在妝臺前,臉上還殘餘著妝容。
大夫人哭得眼睛都腫了,一見到她這副模樣,眼淚又蓄了出來,“我早說過,這養子就是養子,怎能當真同親生的去比,一頂‘不孝’的帽子扣在你父親頭上,別說仕途,能將他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