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抬頭看看星星:“只是,你現在做什麼都沒用,羅將軍必不會改變主意。”
“可這——好像也還勞動不了您老的大駕。”
李淳風哈哈然大笑:“沒錯。老朽出手的原因遠遠不止這個。不說,姑娘也猜到了吧。”
她默然,欹身屈膝坐下,脫了鞋,一腳垂入水中,輕輕撥弄著。
李淳風也不再說話。
一管簫,在寂寥處響起,從遙遠的模糊的岸邊傳來,嫋嫋的侵入人的愁緒,沁入漸起的霧嵐。
這是什麼曲子?竟然讓她聯想到寒冬中怒放的梅花。
不遠的畫舫好像起了騷動。
她不理睬。
風聲吟嘯著,破空而來,吹皺這一湖欲秋未秋的幽水。
從手指間掠過去了,從髮絲間穿過去了,從衣袖間拂過去了……抓不住。原來,什麼都是抓不住抓不住的啊。
於是她也靜止不動了。然後聽到一片激水聲。
無意識的抬眼,便看見了他。
他在水中,浮出上半截身子,黑髮與紫袍,順貼的服從。
他在水中,與她定定相望。只見衣裾飄飛,青絲迴旋,然後,輕輕抬眸。
一番錯愕。
他不該在水中,她也不該在船上。
他消瘦的顴骨驀然泛出粉紅的喜悅,烏亮的眸子浸在溼潤的水塘。
盪漾再盪漾,形成一個深幽的漩渦。
他這是在幹什麼?又怎會在這兒?她完全無法思考。
李淳風加勁把櫓一搖,嘩啦啦,頓時碎銀點點,遠出數丈。
青年一急,似乎又要追來。
“秦王,秦王殿下!”畫舫上爭先有人高喊。
船迅速往這邊划過來了,還可聽見“撲通”“撲通”不斷跳水之聲,趕來救駕。
船首立了一個女子,蝶翼的衣袖揚動如舞。
無垢。
她並未看世民,直接看向她來——那是什麼樣的眼神?
悲哀,無奈,放棄,掙扎?
唯有為愛所煎熬的女子呵,才會有這樣複雜卻又散發著奇異光彩的目光。
安逝收回視線,投向水中的他。
她該恨他的,正是因為他,她才不得不離開京城。
可是,當這個人是以愛的名義安排下一切的時候,縱然鐵石心腸,又該拿之如何?
“再快些吧。”低道。
船速果然又快了些。李淳風看著仍在泅水的青年:“不跟他說兩句?”
“這種情況,也許真的……眼不見,方始乾淨。”
長呼一口氣,起身走進艙篷中,強迫自己躺下,閉眼。
再見了,長安。
再見了,我的……眾位大哥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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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完。
遺子天長
秋雨連綿,連日不開。
“歇一會吧,我又累又餓,走不動拉!”山道上少女粗魯的叫喚。
走在前面的老者看看:“前面那株老樹下的雨小些,去那裡避避吧。”
兩人匆匆趕到樹下,安逝將傘用肩膀支著,俯身去卷褲腳:“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鞋底上全沾了紅泥。”
“此處青龍山,這條古道,名馬陵道。”
“呃?”她頓了一頓,抬眼:“孫臏滅龐涓的地方?”
“正是。有人說泥土之所以顯紅色,是因為當年殺伐之氣太重,由魏軍將士鮮血染成。信也不信?”
“切,南方土地呈酸性,大多是紅壤,這只是地理常識嘛!”她拍拍手站起來:“古人有時真是太子虛烏有了。